何必昌问:“那夏先生可有什么指教?”
徐书白说:“不如,咱们都贴了讣告,五两就五两,给他朱笔标红,总得先给那些兵一个交代,赵阁老不也就是这个意思么……”
柳敬诚答:“可赵阁老没有直说让我们怎么做,我们若是断章取义,上头也不会保我们,激起民变的罪名也不比缺扣军需的罪名小。”
夏康笑了笑,有些略恼地看向他们,“瞻前顾后,婆婆妈妈,一个沈遇就把你们给愁成这样,我看巡抚衙门的位置你们都让给他坐好了!”
“……”三人哑了哑。
于是何必昌清了清嗓子,“夏先生,没听到徐知府怎么说的吗,沈遇那小子还打算劫你夏家的富去济贫呢。”
夏康顿时脸色沉了沉,果真是个事关了己才会下场的主儿,他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们觉得这种人该怎么办?”
“我不信这世上真有这种人。”徐书白呵呵冷笑了声。
何必昌白了他一眼,好笑道:“不信,你又拿得出什么好货去试探他?”
说到好货,夏康脸色更暗,显得也是不大痛快,“我有一琴,乃是先帝爷所赠,我将它送给了沈遇,但自与他起了争执后,他又转手将琴送给了裴家老五。”
何必昌和徐书白同时微愕,对视一眼,又都错了开。
柳敬诚:“再让他们这样搅合下去,我们迟早玩完!”
何必昌垂眸,揉着了揉眉心,眼中凶光毕露,说:“干脆做了他。”
“我有个人选。”徐书白将手里两张纸捏成一团,带着微微的愤怒,“黄润拙,是条好狗,心也不小,让他去咬那个姓沈的。要做,就要做干净,事情若是办好了,咱们就正好让他去顶云庭知县。”
……
沈遇笼着袖子,站在县衙门口,呼气望雪淋阶。
天寒,哪怕是早市时间,街道上也人影稀疏。同时,今日是沙骑和铁骑辎重营进城的时间,一则交流军务,二则接粮回去,衙门里也早早就派人来清了官道。
沈知县难掩烦躁,看似是在看讣告,却时不时望向城门,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来。
——不对,他关心那个混蛋干什么。
结果还越想越来劲了,那句下流的“我想干你”跳出来,沈遇咬着那个“干”字,再一次气得脸红耳赤,大冬天给急出一身热汗来。
“想什么呢?”宋润止的嗓音突然响起,他刚好负责带人清肃官道,人也在云庭。
宋知县一身官服,他人又长得板正,像极了正在呵斥学生的夫子,吓了沈遇一跳。
沈遇:“我在笑吗?”当即揉了揉嘴角。
“对啊,你很高兴。”宋润止拿出一迭账册来,“你在想一个很能让你高兴的人,看来你在塞北也交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跟他志同道合?一起搞断袖吗?
沈遇这么一想,当即一阵恶寒。“别提了!”他夺了他手上的账册,“说正事,你伻城的税收得怎么样了?折纳下来能兑多少石粮食?”
“一千。”但宋知县还是没能忘了今天的要务,“我拦了驿丞问过,据说战事还得打半月,特别是同西壤赤部的铁骑营,伤亡惨重,药用也缺,多少受伤的士兵得不到救助,导致伤口感染而白白丧了命。”
“尽人事,看天命。”沈遇说,“咱们只能先把粮给筹好。”他蹙眉看起了伻城的税务账册,一琢磨了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怪了,你伻城十三万户人家,二两税收也有二十六万银,按照最近一石粮一百二的市价,二十六万银也能买到近两千多石粮,怎么才只收了这点粮……”
“不是买不起,是根本买不到。”宋润止还掏出个随身的小算盘来,“今年的粮到处都缺,人家家里都不够吃,哪里又舍得卖给我。有些肯卖,但价格也水涨船高,我一砍价人就甩脸,还是跑了好几家才拿下这个数的。”
“你都多花了近半的价钱啊。”沈遇叹气,“我们这边恐怕也差不多,黄县丞跟胡主簿还在外头收最后一批粮。”
“我算算总的,一人一天吃4斤,若计前线六千人打仗,一天共需24万斤米,打半个月共需36万斤米折算4500石粮。”宋润止算到这个数字愣了愣。
沈遇:“还差得多,不知道其他几个县状况如何。”
“先去开省里议会吧。”宋润止说。
不多时,沈遇等到了黄润拙,跟他报了税银和买回的粮。胡主簿先行一步,已带着粮在去储司的路上了,云庭跟伻城虽近,但带了几百石粮上路,也要将近车马半天的脚程,他们汇合恐怕要近傍晚。
他三人先策马赶到巡抚衙门时,何必昌柳敬诚已早早地上了座,还有一位同样身着七品官袍的知县候着,而黄崇禧和徐书白已先至储司去迎淄重营去了。
“二位好,朱时才,雁柳知县。”朱时才年过五十,鬓须皆白,说起话来颤颤巍巍,年老得着实想让人想扶他一把。
沈遇宋润止问好,自报了家门。
“好了好了,人都来齐了。”何必昌拍了拍惊堂木,“那就直奔主题,各自说说你们县的税收情况。”
“怎么就来齐了呢?”宋润止下意识问,“不是还有燕淮、福城和联城三个知县吗?”
柳敬诚:“燕淮福城联城都在打仗,他们的知县一时半会儿都赶不过来,所以今天的议会就咱们三个县开。”
“回何中丞。”沈遇说,“云庭共收税银30万两,共折纳1200石粮。”
宋润止:“伻城共折纳1000石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