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老一惊,望向沐夕,神情复杂。很久,却依旧坐得端正,纹丝未动。
雨水不知是何时已停了下来,但乌云却更加密布,残阳似血一般映着天空。身旁的小木屋被大风灌满,吹倒了一片的桌椅。
沐夕感到耳中轰隆隆的,好半天才听到一些声音。却是黄华再次扬起的鞭声,在空中如龙一般咆哮。身前如火焚烧一般,感知中是漫无边际的疼痛。
“我……必须起来”沐夕咬紧了牙关,却是狠命地睁着眼睛。他怎能够这般轻易地倒下。他能够听得出来,那鞭子的打向并非自己,而是爷爷。所以,他当下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他从未如此害怕过,不是害怕疼痛,亦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自己所珍视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就这样倒下。
沐夕赤红了双眼,从地上挣扎着站起,然后托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赶过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在沐夕的视野中只有爷爷蓬乱的头发,还有苍老的容颜。四周除了阴暗之外,便只有侵入骨髓的寒冷。他们曾栖息的小木屋也在逐渐狂躁的暴风中抽丝剥茧般灰飞烟灭。
虽然在陀罗山生活的这十二年里未老待他并不温和,但在沐夕的心里终归是爷爷将他养大。若不是爷爷,沐夕便不会存在。所以无论是打是骂,沐夕只当是爷爷对他的恨铁不成钢,只当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所以无论是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亦是有多少生灵遭到残害,这又与他有何干系!
沐夕步履蹒跚……眼看着那金鞭即将落下,呼啸中伴随着黄华的冷语:“哼!不自量力!”
“……那又怎样”金鞭所留下的伤痕依旧在汩汩地冒着鲜血,疼痛流进四肢百骸,如万千虫蚁撕咬。但沐夕却用尽全力,让自己站得笔直。不偏不倚,恰巧挡在了未老的身前。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再次伤害爷爷的,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噗!”的一声。金鞭俯冲而下,带着极强的魂力。沐夕尚未有所反应,便见它如箭一般猛然刺进自己的胸口。视野中突然变得一片黑暗。
“你……这又是何苦!”未老微微闭上眼睛,极力控制的身体终是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再无法心安理得地躲在一个孩子的身后。他从地上猛然站起,再次睁开的眼睛,蓝光大盛,熊熊的火焰围绕周身。他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燃烧了起来。
未穹被抓
“我,没事”沐夕无法回过头去看爷爷,鲜血不断地从他胸口处乃至口中流出。但鞭子却始终没有停下,一寸一寸地进入,仿佛要将整个鞭身都从沐夕的胸口处穿过去。
犹如万千刀子在身上切割,沐夕已分辨不出哪里疼了,他咬着牙,双手抓着倒挂的钩子,向外用力地拉扯,倔强地与之僵持着。
“呦呦呦!好一场爷孙情深的场面。好让人感动啊!哈哈哈哈”黄华从半空中落下,笑得褶皱乱颤,华袍飞扬。
“狗娘养的!你个狗屁黄花大闺女”未老从沐夕的身后跳出,两团熊熊的火焰也紧跟着向黄华抛了过去。
“哈哈哈!未穹,今日我们本就是冲着你来的,你以为你拼了命,就能挣扎得掉吗?简直痴心妄想!”黄华却还保持着面上的笑容,看了一眼沐夕后却并未抽出他身上的鞭子,反而将鞭把随手抛向了一旁,转而从另一只手中又祭出了一根同样的来。随之对向那两团火焰狠抽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火焰轻而易举地便被他化解了个干净。
这不觉使他面部微僵。然而当他抬起头意识到不对时,燃着火焰的苍老身影已与他近在咫尺。
“老师,小心!”小登急道。
“呦!是虚招!”黄华眯起眼睛,与他着眼之处是未老的双眼,那双眼本是浑浊的,但此刻却没有瞳仁,没有眼白,与他周身一般,皆被蔚蓝色的火焰所包裹。
空气中充斥着滔天的炙热,而炙热之中却又含着一股森然的冷意,冷得浸入骨髓。黄华蓦然一个激灵,忙将金鞭格挡在身前,急速地后退。并咬紧牙关道:“未穹,你这是连全尸都不想要了嘛!”
未老冷然:“全尸?我有吗?黄花大闺女,我未穹纵横一生,却连一个亲人都没能保得住,大仇又无法得报,且还一直纵容你们伤我孙儿,我便是活着又有何意?就算魂飞魄散,又有何惧?所以今日就让你们陪着我一起,神魂俱灭吧!”
“轰隆!”一声。
沐夕猛然抬起头,但与他的视野之中依然模糊,只听得到耳边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雷声轰鸣。
而他的手还紧紧地扼制着金鞭的刺入。那鞭子即便脱离了黄华的手,却仿佛是活物般还在拼命地往里钻,一刻不停歇。而他越是挣扎,胸口便会被越撑越大,那鞭子更如搅拌机般在里面胡乱搅动着。
突然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遮了他大片的面颊,身上的口子也被冲洗得有些泛白。冷,仿佛处在千年寒冰之中,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空留下的唯有严寒。
而蔚蓝色的火焰与暴雨之中却越演越烈。它以未老为中心一路蔓延,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直到将黄华与小登围剿在其中,炙热与寒冷便相互交替着,死亡之气更是充斥了整个大地。
与熊熊火焰之中,小登本是波澜不惊的眼也猛地一缩,惊道:“老师,你要做什么?”
而在这期间,黄华自是也与未老过了不下十几招,怎奈未老这一次却似真的义不反顾,无所顾忌了,并不躲闪不说只一味地攻击,而他尝试了很多种方法,却发现除了躲闪之外,别无他法。看来狗急了还当真是会咬人的。而此刻他们已无退路,却也根本来不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