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丽马上道:“今天轮到谢锦年洗你跟爷爷的衣服了,放牛也是轮到她。”
罗金娣道:“她还没喂猪,这阵子多雨衣服洗晚了就要不干了,你马上端出去洗了,别在这里磨磨叽叽的。锦年,你快点把猪菜剁了,再把院子还有堂屋扫干净,今天有客人要过来。”
罗金娣在这个家里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讲话比谢烟斗还管用,谢锦丽不敢不听,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低着头在剁猪菜的谢锦年一眼,恨恨地出去了。
一边走一边诅咒:“死丫头,敢阴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转而又想:“她明明就是一副帮着那只链猪的样子,还不想承认,哼,贱种就是贱种,这次吃的亏我要想办法找补回来!”
说亲(1)
有客人?谢锦年心里一动,装作迷糊道:“奶,今天谁要来呀?”
她这才发现罗金娣身上居然穿了深蓝色的确良上衣,头上抹着黑底绣粉桃花的抹额,头发挽起了一个髻,上面插着她唯一的一支银钗子。
银钗子是老物件了,雕着蝴蝶的形状,纹路间黑黑的,看着很有岁月的痕迹,是罗金娣的嫁妆,只有很隆重的场合她才舍得拿出来戴。
看来今天的客人很重要啊?
罗金娣瞪了她一眼:“有客人就有客人,你问这么多干嘛?赶紧把猪喂了去扫地,顺便拿米糠把几个茶碗洗洗干净,免得在客人面前失礼了。”
谢锦年就低下了头,继续剁猪菜了。
她已经隐隐猜到来客的身份是什么了,因为赵姬已经跟杨盛文约定10天后逃跑,在此之前,也不过就那件大事了。
谢锦年把猪喂好后就拿着扫把扫院子去了,眼角的余光瞄到谢姬已经蹒跚着步子开始清理牛栏里的粪了,牛睡里面,外面铺着稻草的地方就是赵姬的窝。
她的母亲,自从被打断腿后就一直被锁在牛栏里,晚上就睡在靠门的稻草上,算一算日子,已经十多年了。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赵姬过的是这种日子呢?
不,她上辈子一直知道赵姬就是这样过的,只是因为她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所以才会一点感觉也没有。
直到她搬到了外面的城市里生活,时代发展变迁,网络讯息日新月异,法制节目越来越普及,她才意识到赵姬遭受了什么样的虐待,只可惜赵姬早就不在了……
可是她重生回来了,这一幕就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忍受了。
忍,再忍一忍,她需要好好计划怎么逃出这里,带着赵姬一起逃出这里。
五道沟里的人再怎么穷凶极恶,逃离了它的辖区后它都只是纸老虎一个,它的法度影响不了其他地方,她只需要逃离这里,她就能活下去。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需要尽快做一个详尽又周全的计划,要怎么甩掉这里的人,带着赵姬安全地离开。
她不敢表现出什么异常,尽力扮演着自己十几岁时候又沉默又听话的样子。
因为她家没有生儿子,连带谢东良在家里的地位都很低,谢烟斗跟罗金娣一门心思更是偏向了大房谢东升一家,因为谢东升生了两儿一女,大儿子谢锦棠今年已经22了,谢锦丽18,还有个小儿子谢锦业今年才5岁,是整个谢家的宝贝疙瘩。
谢东良一心指望着谢东升把谢锦业过继给他当儿子,肩挑他这一房,但谢东升的态度模模糊糊,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反而是三番五次地跟谢东良要好处。谢东良心心念念要个儿子,平时有机会做散工赚来的钱也大多都花在了谢锦业的身上,对自己唯一的女儿反而关心得很少。
她听从罗金娣的吩咐把院子打扫干净,把家里仅存的五个茶杯洗了又洗放在院子里晾干,又煮了一壶开水放进暖壶里,才得了罗金娣一句还算满意的吩咐:“好了,灶上还留了两个芋头给你,赶紧吃了去放牛。”
谢锦年去灶上把两个芋头拿出来,这就是她的早饭了,午饭要一点多快两点的时候才吃,晚上七点多再吃一顿,颇像城里人一日三餐的吃法了。
但这是1990年,又是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是吃三顿干饭才有力气干活,谢家之所以早上吃番t薯芋头,纯粹是因为太穷了,舍不得吃三顿干饭。
两个只有她拳头大小的芋头被她拿到了手里,她起身往牛栏的地方走去,进去刚把牛绳解开,迎面就碰上了刚把牛粪打扫干净回来的谢姬。
谢姬是没有早饭吃的,她一天只能吃两顿,而且量特别少,只能让她不饿死。
她打扫完牛栏后又要出去割下午的猪草,下午这一顿的猪草谢锦年却是不能帮忙了,因为她有别的农活要干,她要帮了罗金娣不会放过她的,所以她不能帮。
没有她的帮忙,谢姬要来回山边四五趟才能把一顿的猪食背完,她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重复了十几年……
谢锦年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快速地把手里的芋头塞了一个到她手里,低声道:“快吃掉,别让人发现。”
赵姬的眼睁猛地睁大了,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刚想问什么,谢锦年却迅速地牵着牛离开了。
赵姬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半大的芋头,心里怦怦地直跳。
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太反常了。
谢锦年为什么会给她芋头吃?
她忽然灵光一现,猛然想到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她下意识便觉得要完,难道谢锦年听到了她跟杨盛文说话?
这样一想,冷汗登时就冒了出来,被她发现了,怎么办?完了,她会不会跟谢家人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