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好心收留他,他不能给酒楼带来麻烦。
他刚松手,猴脸哥气不过猛地推了他一把,穆厘没防备让他推得退了几步,后背撞上木门,一声巨响,好在木门结实,只是弹了弹灰,并没有断裂的痕迹。
“穆厘!怎么回事?”这时掌柜的从一楼赶来,瞧见了穆厘被推的那一幕,他挥手示意众伙计遣散周围好事的人,他转头刚想询问,那边马脸哥便开口大声喊道:
“掌柜的,您家这伙计笨手笨脚的,端个菜也能将菜打翻,我们不过说了他两句,他便想动手打人,你们韵膳斋就是这种规矩?”
他这一声喊得楼下都听见了,周围刚要离开的客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攀在楼道里,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就差没跟着嚎两声。
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这样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对于韵膳斋的名声确实有碍。
穆厘眉头紧蹙,刚想回话,被后面赶来的小二哥拉住了,小二哥冲他摇了摇头,小声说:“别冲动。”
打翻菜这种事,别家酒楼也有,其实不算什么大事,最主要的还是伙计打人,若是穆厘当下态度强硬,呛声反驳,反而加深了周围人的印象。
这对酒楼而言更是不利,穆厘绷着脸忍下了。
掌柜的及时站出来解围,“几位爷对不住了,这伙计不识抬举冲撞了几位,我这就将他解雇,今日这顿饭,就当是韵膳斋给几位爷赔罪了,几位爷意下如何?”
张淞易闻言,哼了一声,“这种伙计招来就是祸害,掌柜的下次可要擦亮眼睛啊!”
掌柜的连连点头,“是是,几位爷说得有理。”
穆厘和掌柜的下了楼,跟着他来到后院,不等掌柜的说话,穆厘先开口说道:“掌柜的,对不起,这顿饭的饭钱您从我工钱里扣吧。”
掌柜的回过身,说:“穆厘,虽说你在韵膳斋只干了十天活儿,但十天也足以让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事儿确实是你冲动了。”
穆厘知道那帮人是故意寻衅滋事,但他没得反驳,因为他确实动手了,他道歉的态度十分诚恳:“对不起。”
“行了,明天中午之前,你就跟着孙哥在后院干活吧。”明天中午之后,就满了十天。
穆厘愣了一下,“掌柜的,您不辞退我?”
掌柜的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叹气:“买个教训吧,下回别冲动。”
即使这件事的过错不全在穆厘,他也不得不躲在后院做活,剩下的时间都不得往大堂去。
孙哥见他心情不佳,给他派了不少活,对他说:“多干活,少琢磨。”
但穆厘想到入门之前听到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琢磨了一下。
那天林以玖的伤痕看着就打得不轻,要是果真如这帮人说的,夫子偏爱林以玖,那夫子肯定不会下这种狠手,打这么重,很有可能是当着所有学生的面打的,众目睽睽之下,夫子打轻一点,都难以服众。
也不晓得那个书呆子当时是什么心情,是皱着眉硬硬忍着,还是一边哭一边说“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穆厘心想这书呆子细皮嫩肉的,怕是哭得鼻涕眼泪一起哗哗啦啦。
卖艺
晚上收了工,他拿着澡盆去后边隔间冲凉,夏天时楼里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提供热水,大多数人都喜欢在下午装一桶水放在院子里晒,等到了晚上就能晒成温水;穆厘没有木桶,澡盆也不够大,干脆就着冷水洗,而且夏天这么洗还能凉快一些。
等他洗好出到院子,发现院子里围了些人在聊天,他们见了穆厘连忙招呼他一起侃大山。
穆厘把东西放好,拿着布巾边擦头发边在小二哥旁边坐下,悄声问小二哥,“你们聊什么呢?”
小二哥说:“瞎聊呗,他们打算攒点钱回家摆个吃食摊。”
穆厘手一停,“现在?”
“哪这么快?”坐在穆厘对面的汉子笑了一下,“手里银钱还不够,我媳妇儿给人洗衣服的钱都压着还没给呢,哎,难啊……”
“压着嘛,也不是不给了,过段时间就给了。”另一个汉子说。
这种压着之后再给钱的事情很多,甚至压着压着就不给的事情也有,大家都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见穆厘面有异色,孙哥说:“厘哥不用担心,咱们掌柜的不会干这种拖人工钱的事。”
对面的汉子也跟着说:“是啊,韵膳斋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穆厘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担心这个,掌柜的心善,肯定不会少我工钱。我只是想到今天的事情,不知道那顿饭钱会不会工钱都不够扣的。”
说到这个,大家都沉默了,这种事情,在干跑堂的生涯中遇到真不少,甚至比穆厘今天遇到的更过分的都有,可他们也不敢反抗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
小二哥岔开话题:“厘哥干完明天就不干了吧?想好接下来要干嘛了吗?”
这个问题,穆厘这几天也一直在想,韵膳斋的活儿不错,虽然累了点,但每一个伙计对他都挺照顾的,也没有什么腌臜事,后厨菜做多了分给伙计们的时候,掌柜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见他孤苦伶仃,还让别人多分点肉给他。
只可惜韵膳斋不缺人,他能做这十日短工,还是因为有伙计回乡留了空缺,现在那位伙计回来了,他自然就得走,至于之后做什么——
“没想好,干一天算一天吧。”穆厘说。
这几天相处,伙计们都知道穆厘是从外乡来的,家里的亲人都没了,只有他一个人跋山涉水来了锦城,身无分文居无定所,想想就觉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