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虞芮的情绪并没有方才面上那么轻快,反倒是夹杂着难以言说的闷和内疚。
每每想到当年那一幕,她总是很恍惚,心就像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不疼,却又找不到东西填上,空落落的。
最初的一段时间,她甚至没办法去到那块墓地,只要看到可可的照片就会昏厥过去,为此,她还特意去看过心理医生。
也就是那段时间,其他人怕她出问题,她身边有关可可的东西很多都不见了,有些她之后找到了,有些……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只有这条手链,是真真切切一直陪着自己的,是知道自己因为项链的事情难过之后,小骆可亲手给她戴上的。
许虞芮快步走向自己的车,这个城市里的人大都忙忙碌碌的,闲下来却喜欢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也是如此。
红色的轿跑绕着京三路转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停在了一个地方。
疗养院的人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许虞芮了,在她走近之前甚至没有一下子认出来。
许虞芮看着这熟悉的装潢,距离上一次来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原先她是一月来上这边一次的,可中途南市那边出了事情,这事也耽搁下来了。
她心里想着事儿,有个阿姨喊了她两下都没听见,直到被拍了一下。
“许小姐?”
“嗯?”
许虞芮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眸子里重新漾着笑意:“我不在的这些时间,纪阿姨还好吗?”
她口中的纪阿姨就是骆可的母亲纪芷珊,骆可十五岁那年,她父亲在追捕毒贩的途中殉职了,出于保护家属的目的,她们并不能多看那一眼,之后也不能去祭拜。
这件事出了之后,纪阿姨成天以泪洗面,没过多久,心脏病发,直接进了医院,好不容易手术成功,基础治疗费用和后续的费用就把积蓄掏了个干净。
这是许虞芮后面晓得骆可私自去卖画才明白的事情,出于保密性原则,她根本没想到过骆可父亲是缉毒警。
但她还是生气,气小姑娘一个人抗下母亲的事,甚至还特意瞒着她善后,弹尽粮绝了都没打算把事情告诉她,还是她自己听到的风声,最后逼着才问出来的。
可谁也没想到,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儿。
先是丈夫因公殉职,之后女儿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异国他乡,凶手都没有抓到。而纪芷珊还是在事发半年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她的心脏做了搭桥,最开始怕她情绪不稳定继续出事,又因为骆可原定出国计划时间也不短,再加上那阵子许虞芮都需要人看管着以防做出些伤害自己的举动,许家人和骆可的外祖家一齐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两个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关系也是顶好的,出了这种事,谁都觉得唏嘘。
可美好总是要打破的,纪芷珊看着跪在她面前认错的许虞芮,听着女儿已经过世半年的消息,气得甩了她好几个巴掌,之后又昏厥过去,迅速送进了急救室。
人最后是救回来了,就是精神上出了点问题,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清醒的时候要么哭要么砸东西,迷糊的时候甚至有跑上过医院天台,要不是被发现了拽下来,可能又要出一场事。
院方希望他们把人送去专门的精神病院,到最后,许虞芮还是把人送到了这家私人疗养院。
“还好。”顺路过来倒开水的小护士接了这句茬,一边把杯子放下,一边继续说:“纪阿姨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而且也不那么容易生气了,就喜欢让我们推她去晒晒太阳,有时候还让我们给她放电视看。”
小姑娘来这里还没两年的时间,笑得真心,把许虞芮也感染了,手摸了摸台沿:“那就好。”
“许小姐不亲自去看看吗?”
印象里,这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人从来都是来他们这问讯息,最多会站在玻璃窗户外边往里边探,很少有进去说说话的时候。
小护士不知道先前的事儿,一边的人可不一样,连忙让她闭了嘴。
许虞芮犹豫了一会儿,眼睛瞟了瞟那间病房,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推开门把手的那一瞬间,许虞芮就听到了屋内笑着说的话。
“小孙呐,帮我调一个台吧。”
身后并没有熟悉的声音传来,纪芷珊转了半边朝向,看到许虞芮那张脸,面色瞬间就冷了下去。
“滚出去!”
听了这话,许虞芮想要进去的步子顿了一下,随后又往前探了一些。
“纪阿姨,我……”
“我叫你滚出去你听到没有!”
伴随着怒气声音而来的,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杯。杯子撞到许虞芮的眉骨,转而落到地面上,瞬间碎的稀巴烂。
外面的护理人员也闻声赶来,见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许虞芮强硬地扯开一抹笑往外边走,只有最初的那个小护士发现了异常。
“许小姐,你额头这里好像肿起来了,敷一下再擦点药膏吧。”
她追着晃着脑袋有些头晕的许虞芮说着话,却被拦了回去。
“没事,我一个人待会儿就好了。”
许虞芮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小护士看着,才发现这位许小姐好像从来都是笑着的,不论发生了什么事。
她愣在原地,许虞芮也慢慢回到了车上。
打开车窗往外边看,许虞芮突然就想抽根烟,刚摸到上衣口袋里一直放着的装样子的烟盒,手又放了回去。
她又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在车里稍稍呆了一会儿,等那阵眩晕的劲头从脑袋里晃出去,许虞芮才重新打着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