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地,秦皓揉着脱臼的手腕,叫嚷道:“疼,疼,疼。啊——”
须臾之间,胜负立分。
军中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都在为胜者欢呼,也有人为败者扼腕。
“乐安赢了。”池海了无兴致道,像是早就料到如此结局。“行兵作战最忌焦躁,此人太心浮气躁了,将自身弱点暴露无遗。”
齐扶枝猛地松手,将秦皓扔在地上。他环视一周,凉薄的语句缓缓自轻拂起的面帘子里泄出,一字一句,字字诛心:“没那个本事,就别妄想着翻身做主。等你们有资格叫板的时候,我奉陪到底。乱世之中强者独尊,弱者就要忍气吞声,不服”
他眸中划过一闪而现的寒光:“憋着。别忘了如果没有你们视之为外人的付将军在这里,沧州早已被匈奴铁骑踏破,还轮得到你们在这里叫嚣?”
台下一时噤若寒蝉,无人敢应声。
祸连
边塞的十二镇上方盘旋过一列高飞的大雁,月色清凉如水,泠泠地洒向一望无际的黄沙高原。
冬日的寒风总凛冽,和着新积的薄雪,无端让人生出些许凉意。
乌镇是前些年设在边境的互市,专供匈奴与汉人商贸往来。早些年双方关系还维持着表面的平和,时常互通有无,是故乌镇也一跃而成边境极其繁荣之地,鼎盛时期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合其它十一镇之力也远远不及。如今双方开战,昔日灯火通明,亮彻昼夜的互市人丁寥落,只有乞儿仍拖着碗,衣衫褴褛,向匆匆路过的行人讨要一星半点。
朵颜率军首先攻破乌镇,虽未伤城中人分毫,但钱财粮食洗劫一空,仍闹得人不得安宁,挨冻受饿。转而又以乌镇为据点,攻向其它防守较为薄弱的边镇。而边宁十二镇自付祂收复后,又因朝中生变,还未来得及部署防军便匆匆率兵勤王,是故匈奴打过来的时候,守将为保现有军力,不得不开城投敌,不战而降。匈奴扫荡十二镇如入无人之境,还未开打敌军便已溃不成军,大大助长了匈奴的势焰。
“诶,你听说了吗,他们又开始收粮了。”乌镇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仍开着一家面摊,摊主是个精壮的汉子。他利索地将切好的葱花整齐地排在面里,寒风掠过,吹得一盏摇摇欲坠的烛火明明灭灭。
摊位上坐了几个零零星星的人,有打更人,也有风雪夜归人。
摊主将热气腾腾地面端上桌,嘴里吆喝着:“诶——这位客官,您的面,小心烫。”
“曹三,我的面呢?”邻桌有人不满地喊道。
“马上来!”摊主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觉得这人好生奇怪。但邻桌的客人不容他想那么多,上完面后,只匆匆看了这人一眼,便急急下面去了。
“你说那个凶神恶煞的女将军啊?不是前段时间才收了粮么?怎么又开始了?”
面上上来了,打更人端起碗,心满意足地呷了口汤,这才道:“我听官老爷说的——咱们打更人可不只是打更那么简单,街头巷陌大大小小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听说付将军正率军朝这边赶呢,匈奴粮草不够,听说匈奴的可汗并不赞同此次出兵攻打十二镇,是那女将军一意孤行,带着自己部下的一万大军就扬言要夷平沧州境内,好不狂妄!这不,一动了真格就开始慌了,正着急忙慌地筹措军饷呢,不然都让士兵饿着肚子打空仗?”
另一人听了,唏嘘着摇了摇头:“说到底还是苦了咱们这些老百姓,听说前段日子东街有饿死了几家。没办法,那女将军虽然立下不杀之誓,可这无休止地抢咱们老百姓的粮食,这跟杀人又有何异,倒不如一刀给个痛快!”
摊主听着他们闲聊,捞面的手也缓了下来,他也想起了自己一家老小,因为今岁匈奴加重征收,也常常食不果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灯罩里的烛火又晃了几晃,摊主无意间瞥见了那个戴着斗笠的人。他一身与夜色融于一体的黑衣,正襟危坐,双手端正地放在膝上,迟迟不动筷。
忽地,他听见那黑衣人低低地问了句:“匈奴如今多少人?”
打更人转头,奇怪地上下打量着这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他以为打更人没听清,声音又大了些:“匈奴如今多少人?”
“你是谁?”这人看派头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打更人不想惹火上身,就没理他,三两口吃了面扯着同伴想走。
那人见了,微微抬头,一阵一阵的寒风吹开斗笠垂下来的帘子,露出一双灿若寒星的眸子。
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带我去见你们的官老爷。”
摊主神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待他再抬头时,原先还坐着几个人的摊位却空无一人,只放着一碗早就凉了的面和几个铜板。
乌镇县令换了个慈眉善目的老爷,见谁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让人挑不出毛病。
朵颜攻城的时候,县令二话不说开门迎接,开了不战而降之先河,后面几镇纷纷亦纷纷效仿之,倒是免了一场腥风血雨。
夜深人静,风露犹重。县令批完了一日的文书,净身之后准备上榻时,忽地听到一阵敲门声。
“谁啊?”县令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去开门,常带喜色的面容也有些不耐。
大半夜的,真是扰人清梦。
“吱呀——”一声,木门自内向外推开。打更人站在门前,赔着笑:“夜半前来叨扰,还请大人见谅。”
县令耐着性子,勉强挂了个笑:“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