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滚回自己的地下一层,躺在铁皮床上就此死去。
他握着门把手狠狠晃了几下,刚想上脚踹,就听见雨里有人叫他名字。
“陈麟声!”
陈麟声下意识回头,远远有人撑着伞走来。他站在檐下,浑身的水往下滴,滴出一片小小地洼。
麦秋宇收伞来到陈麟声身边时,看到的就这一副可怜情形。这人浑身都湿了,脸上也都是雨,呆呆地睁着眼睛,嘴唇微张,落水小动物一般。
“怎么站在外面,还不快进去。”麦秋宇皱眉。
陈麟声指一指门锁。
麦秋宇将伞和红酒交往陈麟声手里他上手扭动几下,没打开。
“你总被锁在外面吗?”麦秋宇问。
陈麟声没说话,他实在没力气解释。
可在麦秋宇眼里,他这是委屈得说不出话。
“没关系,很快就能进去了,”麦秋宇宽慰他。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金色的发卡,背对陈麟声,用身体掩住陈麟声视线。
陈麟声起先不知道麦秋宇要做什么,直到他听见硬物搅弄锁芯的声音。
风声雨声呼吸声,一切都是那么的响。可陈麟声仍然听得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麦秋宇的背影。
“一个人喝酒太无聊了,所以我来找你,”麦秋宇丝毫没有察觉身后人在用什么眼神看他,他将铁丝转捅几下,轻松地打开了门,“好了。”
陈麟声抱着酒瓶,嘴唇苍白,沉默跟着麦秋宇走了进去,心中努力消化着刚刚看到的一切。开锁只不过是小把戏,且旧公寓的锁大多简单,不需要多高超的技艺。
但陈麟声不确定,除了开锁,麦秋宇是不是还会别的。他停住脚步。
麦秋宇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身后空空的。他转过头。
走廊的灯光冷蓝如水,人浸在其中,光似乎能透过皮肤,照清血管和骨骼。落在头发上,也变成改变了发丝颜色。有那么一瞬间,麦秋宇似乎看到陈麟声的头发变成了银色。
麦家信教,一家人常去教堂,麦秋宇也不能例外。
后来又学建筑设计,会画画,什么样的神像他都见过,什么样的画作他都有机会欣赏。十九岁穷游罗马,路边有艺人在画搞怪的神像,他想到家人的虔诚,叛逆地买下一副。画里天使沦落人间,翅膀凋零,带着呆笨的框架眼镜,穿着西装坐在键盘前打字。
此时此刻,看着陈麟声,麦秋宇忽然恍神。
或许再等一等,那街头画家就能画出这样一个天使。
英俊,但疲惫,住在地下室,眼皮上的痣意味着他已经变成凡人,常常倔强地抿着嘴,穿起球的外套和裂胶的球鞋,至于翅膀,早就卖掉了,换一张床,一间空空的房间。
卖掉翅膀的天使也正观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