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可咱们得引敌啊!”箭矢越来越凶,刘弦瞧这两?人沉默不语,只喘粗气,视线越过也去看那司南车——这个?档口当真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这情形哪是咱们引敌,”一声闷哼自司南车传来,刘柱猛然扫过周行简的小腿,那箭深可入骨。黏腻的鲜血从窟窿眼儿?冒出来,沾得他也挪不动脚,“我怎么觉着他们就是知道咱们要来呢!”
城门前?的一团简直是被两?侧的海寇合围,他们擎等所有人过了一线天才放箭,分明是不想有人能活着回去送信。只是他们几个?尚且有圆盾抵挡一时,十步开外,周行简躲在千疮百孔的司南车轮之下,才真叫山穷水尽!
“那便更不能放周兄弟一人!”刘柱犹豫片刻,终于向前?踏出一步,“待海寇夺取司南车,周兄弟没了遮挡,岂非成了活靶子!”
他打?量着两?侧箭矢来向,径直冲了出去,嘴里?不停,“兄长,你与大牛他们往回撤,我去救周兄弟!”
“说什么傻话!我与你一同去!”刘弦早知胞弟心中?所想,几乎是同时跟上前?,将刘柱方才的话又重新整理一遍,“大牛兄弟,你且跟着他们往回撤,去通知府君!”
大牛眼睁睁看着兄弟俩跑去司南车下拖人,箭雨顷刻便落在三人周遭,甚至有一箭直接穿过刘柱的圆盾,险些正中?周行简的脖颈。
“俺——”他终于不堪忍受,双目猩红,发疯一般奔过去,“算俺一个?!”
“走!”那头周行简折断箭矢,腿间剧痛生生要将他四分五裂,他死死掐住伤口,忽而察觉到身前?的地面有隐隐震动,于是抬头猛然一惊——
他没想到大牛竟也冲了过来,此刻千言万语瞬间涌至喉尖,周行简猛一推三人,只尽数吼出来,“我中?了箭,已是难逃一死!大牛兄弟,就当我还你媳妇一命,快——走!”
鲜血与纯白交杂的天地间,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死不瞑目,身下汩汩而流,血腥味穿越一线天,原本?的浓烈呛鼻便瞬间消散,仿佛城门前?仍是一派平静祥和?。
“府君!”
二里?之外,白鹘的啸叫与身后重叠,赫连诚甫一回头,翻身便下了马,“樊让!?”
“那人——”樊让被两?个?府兵扶着,此刻几乎是半趴在地上,开口先吐出一嘴血来,“那人已混入新兵之中?,府君快!”
耳边白鹘又是三长一短,赫连诚不容片刻犹豫,抢过风雪翻身回马,原本?蛰伏的大军顷刻出动,犹如?一柄利刃刺破前?方宁静的幻象。
“小樊头儿??”
三十弓箭手埋伏的密林间,一个?府兵见樊令不吭声,又轻声喊了一句。
“何?事?”
那府兵见樊令似心神不宁,声音更小了,“小樊头儿?,怎的还不来人?”
若是此行顺利,他们本?该在两?刻之前?抵达西城门,且依着海寇逢人就抢的作?派,此刻她怎么也该能听见些动静。
可是除了不变的风雪,眼下连半个?活人气息都?没有。
就仿佛这一群人如?春水东逝,一去再也不复返。
……等等,”樊令也有些急,正待说什么,身下的泥土微微震动,她俯身一听,抬头却是朝着后方——
“有人来了!”
府兵脱口而出,一旁的樊令捏着拳头,生等山道转弯之处,追颰的脑袋先冒出来,才一个?飞身下坡,落在赫连诚跟前?。
“可是计划有变!?”
赫连诚勒马悬停,身后还背着落日弯弓,乌泱泱的一片里?似乎少了狄骞,“那人被放跑了,前?头怕是已经短兵相接!”他冲两?侧埋伏的府兵发号施令,目光如?刀锋,“三十弓箭手随我即刻前?往交战地!”
樊令重重一点头,开口却还想再问些别的,只是赫连诚马不停蹄已接上来,“海寇身形短拙,长弓乃其利器,咱们一会儿?见机行事,此战要胜,务必先攻城楼!”
“是!”
大军疾驰过一线天,中?途接上回逃的新兵,他们前?赴后继,手持秉甲两?列展开,前?双刀后马槊,夹送这三十弓箭手上那城楼。
暴雪不止,阵前?白鹘与雪融为?一体,似乎兴奋得很,它振翅离开府君肩头,先一步飞过城墙,一时间刀剑与血肉厮杀的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夜幕下的城门楼。
“射你祖宗!”
红色发带在垛堞间若隐若现,樊令一马当先,弯刀一勾,瞬间斩下几人头颅,她与府兵将这些尸体悉数翻落城墙,就这么叠扔在他们的同伙面前?。情势陡转,于是更尖利的呐喊自城门两?侧的山坡之上传来,潜藏林中?的海寇眼见将落下风,终于耐不住冲了出来!
“杀!”
地面越来越拥挤,这些海寇状似硕鼠,果真如?樊令所言那般不及寻常人七八,只是他们手持长枪力道竟也不小,这么发疯一般往覆了铁皮的秉甲上捅,眼见真能捅出一个?窟窿来。
“螳臂挡车!”赫连诚在混战外围,他扫过两?侧,又见司南车附近的几人,眼中?瞬间露出嗜血的凶光。紧接着他勾马下身,落日强弓一开,那几人连番惨叫,竟是被一箭断了脚踝。
“我说信使大人——”周围的海寇甚至难以看清赫连诚到底是如?何?翻回马上,只听他当空喊道:“你可得藏好了!”
“府君来了!”
那头刘柱喜不自禁,从雪地上爬起来越战越勇,周行简勉强靠坐在司南车上,他手中?弩箭早已空了,便拿射来的燕尾箭与海寇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