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在大驾左右潜伏,远远见着?那位护军大人焦心如焚,他亲奉汤药进出——”樊让嘴唇干裂,下意识咽了咽,“似乎是其二亲病了!”
下一刻便?有水递到他嘴边。
“宁可不忠,不可不孝,”赫连诚瞧着?这对兄妹,平日里为一句谁长谁幼争论不休,心下却比谁都关切对方。他没喝着?水,心里无端尝出更多的滋味,到底捏紧了马鞭,面上?不显,“这一病可正是时?候,咱们凭空多出几日时?间。你且先下去休息,今日一战尚不用你。”
可樊让止了渴,搔首踟蹰,却不见走。
“还有何话?”
……下一时?不察,”只见樊让一抹脑门儿,竟是又跪了回去,“似乎被护军身边的副将所察觉!”
狄骞抢先一句,“那你又是如何脱身的!?”
“是那信使!”
三?人循声而去,跪着?的人听见樊让叫自?己,只耳朵微微动?弹,却连头也不愿抬起。
“属下谎作他的同?伴,拿住他本想撬了信——”樊让自?怀中掏出个?指甲盖儿大的纸团,眼见皱得不成样子,“可被这人先一步吞进嘴里,等再抽出来?已字迹模糊,看不清了!”
说?着?他往前一递,掠过樊令时?,她不由皱了皱眉。
“路上?可有拷问?”赫连诚俯身瞧过,也没接。
樊让收回纸团,再扫一眼,自?己也觉得恶心得紧,闻言只摇头,“回府君,这信使嘴硬得很,不求死却也不肯招。”
“不求死——”赫连诚意味深长地?打量那人,蓦地?高声道:“那便?先带下去好生看押,此战之后,再做定夺!”
兵分三?路,王崇率新兵摸黑往师州挪,靠近一线天那会儿刚过寅时?,风莽得简直要吃人。大牛一只胳膊抵着?四面八方来?的风,攥死了手也攥不出知觉。
“府君倒是喜欢让咱们这些人打头阵!”他一张口,风雪便?满嘴,他几乎是用喊的,才勉强听见自?己的声音,“方才俺听他们说?海寇不比五部好多少,那一人多高的长弓,箭射进身体便?是一命呜呼,吓人呐!”
离他最?近的是刘柱,头几个?字他没抓住,待听清后面的话,便?忍不住道:“先前那次也算府君半推半就——”他啐出口碎雪,一纳气又吃进不少,“府君让我们扮作流民,是因?为咱们就是流民,即便?投入府君麾下,也尚未训练多久,遇着?那帮子海寇自?然更不容易露出马脚!”
这话进了大牛耳朵,黏糊糊的不大舒服,他不禁嘀咕:“你倒是信任府君,可俺还是害怕!”
这话刘柱倒是听得清楚,他一拍大牛胳膊,权当壮他的胆,“从今往后便?都是这样刀光剑影的日子。别怕!咱们同?仇敌忾,便?是五部来?也照样打得他屁滚尿流!”
这百十号人肩挨着?肩,又过三?刻才到一线天外。彼时?白鹘展翅高飞,在一线天顶盘桓,似锦旗护航。众人通过狭窄的甬道,顿时?豁然开?朗,只见西城门空空如也,唯两列火把在城墙上?迎风摆动?,除此之外却是连半个?海寇也不见。
“你们瞧没瞧见方才有个?黑影闪过?”大牛问完更犯了傻,只见他脖子抻得老长,眼睛抹了又抹,奇道:
“海寇呢?”
恶袭
城门紧闭,四下只闻风雪,门前空地白得像面镜子,照得这一行人踪迹毕露,除此之外,竟连半个?鬼影也不见。刘家兄弟绕到中间前排的王崇身边,只听那刘柱开口道:“王伯长,我感?觉不对劲,咱们要不要先撤回去?”
他话音刚落,又起一阵大风,将几个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刮得连连后退。
属实蹊跷。
王崇原先便皱着眉,但他偏头一瞧,来人竟是刘家兄弟,心下万千疑问顿时锁成一根筋,“这便怂了?那我劝你,还是趁早滚回老家吃奶去吧!”
“王崇!我不是与你开玩——”“弟兄们——”王崇看也不看刘柱,踩过他的声音,盛气凌人,“继续往前?!”
左右皆是新兵,他们只听伯长王崇的话,刘家兄弟四目相交,眼见大半新兵过了一线天,却只能干着急。不一会儿?他二人就几乎要被挤到队伍后排。刘柱咬牙一横心,想着眼下应当还来得及,索性?折返回去禀告府君。谁知方一抬脚,就听见身后箭矢滑破长空的声音——
“往回撤!”
刘柱前?面是乌泱泱的脑袋,他看不清城门最前?的战况,但光听那一片呼嚎惨烈,至少是死了十余兄弟。
箭如?雨下,有人往前?冲,有人往后退,打?前?锋的府兵每人都?背个?行囊,行囊之下便藏着圆盾,混乱中?大牛被挤到前?排,还不等他抓出圆盾,当胸便有一支长箭飞来——
铿的一声!
两?箭交错,大牛捧着圆盾呆楞在原地,不知何?处凭空飞出一支弩箭,正正两?相抵消!
海寇在暗,冷箭夹杂暴雪飞个?不停。那弩箭一出,倒是有条人影滚落,抢过最前?面的司南车遮掩身形。燕尾箭应声一分为?二,与弩箭箭头齐齐掉在大牛跟前?,他看得真切,譬如?惊弓之鸟,随即冲着箭来的方向吼道:“谁,那是谁!?”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刘柱钻回大牛身边,他隐约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形,连着方才那句发喊连天的提醒,甚至有些难以置信,“我没听清,不会真是周兄弟吧?”
圆盾在大牛身上洒下浓重的阴影,他神情晦涩,闻言瞳孔一缩,点头却有些不愿承认,……周行简,他手上还攥着元戎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