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灼给他的观感与从前大不相同,若说从前的谢灼如同八十老朽风烛残年一般,如今便好似赤忱丹心,身上都是脉脉生机。
这样的谢灼,让谢尘宁觉得难以读懂,更兼有一种失控之感,他不免为此忧心。
青梧笑道:“傢主不必过分在意,灼公子本就是青葱少年,如今恢複瞭几分少年心性,不是更好?何况灼公子短短数月裡查出纯灵之体,又进瞭扶桑宗,这一番遭遇之下,改瞭几分性情也是情理之中。”
“左右灼公子都是视您为兄长至亲,旁的事情又有什麽要紧呢?”
谢尘宁眉眼舒展开来,他又吩咐青梧,将谢灼从前喜爱的凡间物件去送与他,嘱咐他好生养伤。
谢灼回到碧羽观,发觉屋中多出来两道熟悉的身影,负雪和明烛正待在裡屋。
谢灼便又是生龙活虎:“小负雪,还有明烛,好久不见啊。”
负雪原本不想理会谢灼,但乍一看见他脖颈间的伤痕,那张冷漠的脸顿时挂不住瞭:“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谢灼自顾自拎起茶壶,倒瞭一盏温水入喉,才答他:“没什麽,不过是被疯狗咬瞭而已。”
息怀聆取出纱佈药膏,细细地为谢灼上药,沾著药膏的棉签轻轻扫过谢灼苍白脆弱的后颈,一种隐密的痛感浮起,他不由得想躲,然而息怀聆却轻轻扣住瞭他的脸颊,温柔劝他:“不上药伤口怎麽能好?”
谢灼又与息怀聆靠得分外相近,近得能数清息怀聆根根分明的睫羽,他有点尴尬地别过眼,仍旧是不能忍痛的性子:“但是真的好疼啊……”
息怀聆示意明烛上前,明烛像献宝似地捧过来一罐物什,装满瞭一整个罐头。
谢灼凝神望去,竟然是一整罐的梅子薑,紫红色的蜜饯凉果看起来就叫人食指大动。
息怀聆果真还是善解人意,谢灼接过罐头,衔著酸酸甜甜的梅子薑,终于不再喊疼,任由息怀聆给他上药。
谢灼分出一抹心神与息怀聆分享他的修为晋升一事:“今日跟谢澜对仗一回,我竟然就误打误撞地晋升瞭,你是没有看见谢澜当时的脸色,好像天都要塌瞭,可真是大快人心。”
但息怀聆却是静听瞭半晌,没有答话,谢灼很敏锐地抬眼看他:“怎麽瞭?你不高兴?”
息怀聆垂下眼:“若是你要受这样的伤才能提升修为,我自然宁可你……”
谢灼扑哧一笑,又觉出一分可爱来:“好啊,那我日后一定跟在息仙尊身边,乖乖的等你来救我,万不再自己逞强瞭。”
息怀聆听出这是谢灼的戏谑之言,没有戳穿他。
明烛适时上前:“仙尊先前吩咐我们去查的那个姑娘,我们已经一路走访瞭不系城内的各处街道,照著仙尊所言,描述与他们听。”
谢灼接著问:“那你们发现瞭什麽头绪没有?”
明烛颔首:“我们探听到的消息,在城内有一位姑娘失踪瞭约摸个把月,而且行踪轨迹也能对得上,想来正是仙尊要寻的人瞭。”
“不过这位阿鸢姑娘在悯生村无亲无故,并无人在意她的行迹,我们一路查访,也未能瞭解太多,隻知道阿鸢姑娘平日裡做的营生是为人算卦看相,据说灵验无比,但更多的,便未能得知瞭。”
这桩案暂且便卡在瞭此处,谢灼一时寻不到更多的线索,隻能戴著白骨铃四处晃悠,然而却一直未能有所获。
不系城内酒肆茶馆齐全,谢灼在碧羽观住的这些时日裡,他也是四处交游,没多少时日,便已经与应灵琢混成瞭莫逆之交。
谢灼对应灵琢的称呼几经变化,已经从应公子到瞭应二公子,再到如今的应兄。
前几日,谢灼与应灵琢因为一桩小事起瞭纷争,闹得不欢而散,尤其是应灵琢,他是铁青著一张脸离席的。
过瞭数日,谢灼又嫌闷,躺在藤椅上,悠闲地在碧羽观门口晒太阳,恰巧应灵琢打此经过,谢灼立时起身喊住瞭他:“诶,应灵琢,你这是要去哪裡?”
应灵琢脸色虽冷,但是却适时停住瞭脚步,出于礼节性地回瞭句:“与你何干?”
谢灼看出来应灵琢态度软化,立刻顺杆子往上爬,粲然一笑:“应兄说这话也太生分瞭吧,我难道不是你的至交好友吗?”
谢灼说话时便不自觉地靠近瞭应灵琢,此时两人相距不过几寸,应灵琢没有出声斥他,但对谢灼软骨头一样的行径不满道:“你要说话便说,靠这麽近做什麽?”
谢灼:……
这人真是难伺候的公子哥啊,不过挨得近瞭点,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谢灼不懂这人别扭个什麽劲,于是耐著性子后退瞭几步,无奈摊手道:“这样总行瞭吧。”
他又在心中暗自补上瞭一句,应大小姐。
应灵琢自然读不出谢灼的腹语,终于神色和缓,问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寻我究竟有什麽要事?”
谢灼作出个痛心疾首的神情:“想不到我在你心裡就是这种人?我没事,不过是想来与你修好罢瞭,不过看样子应公子你根本不需要我这个朋友,是我自作多情瞭。”
说罢,谢灼转身便要走,但应灵琢终于顶著张半青半白的脸一把拉住瞭谢灼,矜傲道:“你同人道歉还如此高高在上?我怎麽没看出你的半分诚意?”
他拿嫌弃的眼神扫视瞭谢灼一通。
谢灼终于心领神会,他两手空空地来道歉的确不妥,可是他一时间从哪裡给应灵琢变个礼物出来?
正发愁间,谢灼忽然瞄到路边一处茂密的草丛,立即灵光一现,他像上回那般如法炮制,编瞭个竹花给应灵琢,漾起一个梨涡:“喏,应二公子,这总够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