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嫚垂眸看向酒器中的酒液,乳白色的液体中映着烛光,潋滟的水色在杯中一圈一圈的荡漾。她摇晃着酒器,看向齐王:“是不是胡说八道,今晚不就有分晓了?”
齐王一愣。
然而在下一秒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阴嫚侧身躲了过去。齐王见状要跑,却被阴嫚按住了手腕,一个踉跄撞在了食案上,趴在食案上半天没回过神,像死了一样。
破门而入的齐兵像一群猛兽一样,冲着“汉使”一顿乱砍。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奇怪之处,这些人为什么不反抗?
田光拉起一名“汉使”,却在看清对方的脸后,震惊至极。
“别砍了!这是我齐国的大臣!”
齐兵的动作一顿,他们低头一看,才发现这群“汉使”是被人捆住四肢,堵住嘴的齐臣。
他们竟然杀了齐国的大人物!震惊和恐惧席卷了齐兵,让他们两股战战,甚至连剑都握不住了。
紧张不安笼罩着这座宫殿,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死一般的沉默在不断壮大。
阴嫚的余光扫到了齐王趁着揉头之时拔下了自己的玉簪,她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刺激如丧考妣的田光:“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1]。”
她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还是说,您打算弃暗投明,这是投汉见面礼?”
“放屁!我乃齐国守相,是断不会投靠刘邦那个卑鄙小人的!”田光勃然大怒。
“忘恩负义,窃国背叛,可是你们田氏的拿手好戏。”阴嫚仍不肯住嘴,“要论卑鄙无耻,你齐国田氏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田光忍不住拔剑冲向阴嫚:“你这贱妇我杀了你!”
阴嫚一个侧身,亮出了正欲偷袭她的齐王。田光来不及收剑,长剑穿透了齐王的胸口。而齐王甚至连一个字都来不及就咽了气。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躲到窗边的阴嫚故作惊讶:“哎呀,守相为了向汉王投诚,竟然不惜背负弑君的污名。真让我佩服啊。”
田光抬起头,双眼充血,让他看起来可怖极了:“你这毒辣的妇人,杀了我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唉,可别血口喷人。齐王可是你杀的,我可什么都没做。”阴嫚春风和煦般地对田光说道,“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给你个忠告,敌人跟你聊天是别有目的的。”
话音刚落,阴嫚抽剑劈开了身后的窗户,从二楼纵身一跃,顺着屋檐一路滑行,最后安全着陆。
田光趴在窗户上,指着阴嫚大喊道:“抓住她!”
这道命令好似一个信号,将今夜这场大戏引入高潮。
(二更)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格外明亮,让人能看清周遭的一切。
正在城墙上巡逻的守卒瞧见了一队人马正靠向城门。此时正值宵禁,面对来路不明的人马,他果断提醒城下的守卒警戒。
城门前的守卒闻讯亮出长矛严阵以待,在看到那队人马后,立刻盘问:“尔等何人?为何在宵禁时夜游?”
一人下马,小跑到马车前,似乎是在向马车中的人说明情况。
瞧这番做派一定是个大人物,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城下的守卒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一会儿,去请示的人向他走来,待他看清对方手中的腰牌后,守卒庆幸自己做的决定。
这可是丞相的人,就算他有十条命也是得罪不起的。
守卒谄媚道:“原来几位是替丞相办事的啊。小的刚刚冒犯了,还请几位见谅,见谅。”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开城门吧。丞相的事情耽误不得。”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守卒连忙吆喝人手开城门放吊桥。
等守卒回头时,他却发现新来的小卒一直盯着一个方向。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驾车的车夫。见车夫似乎察觉到了他和小卒的目光,吓得守卒连忙冲着小卒的后脑拍了一巴掌。
“你不要命了!”他压低声音,“大人物的车也是你随便能看的?”
小卒揉了揉头,看着他欲言又止:“不是的。我只是觉得那个车夫有点眼熟。”
“眼熟?你可别逗我了。那可是丞相府里的人,就你这个穷小子还能认识?”守卒不屑。
“真的!”小卒说得很认真,“我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对了,就是很像汉国使团的一个人。”
守卒察觉到了异常:“你再说一遍。”
“就,就是很像汉国使团的人。”小卒缩了缩脖子,“我当日听到使团里的人说话,他们的口音很奇怪,所以就,就留意到了。”
小卒看到前辈的脸色变得严肃,试探地询问:“怎,怎么了?”
守卒攥紧手中的长矛,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想,是加官进爵还是受刑入狱就在今晚这一遭了!
“喂,你的马鞭掉了。”他冲着车夫喊道。
车夫看了眼地面,顺口回答:“没有啊。”
就在车夫开口的一瞬间,守卒断定这些人就是汉国使臣。他大喊道:“快关城门,收吊桥!抓住他们!”
其实在车夫下意识地回答守卒的话时,郦食其就意识到了不妙。齐汉口音不同,所以他一直极力避免说话,却不想还是被发现了。“冲出去!”他果断下令。
马匹的嘶鸣声压过了厮杀声,马车猛地向前冲去。在短暂颠簸后,郦食其先是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在一声巨响后,他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摔,差点没把他的五脏六腑摔出来。
但他咬牙坚持住了,因为他知道比起被齐国人抓住受刑,摔在地上根本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