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出行是这个规格仪制,但不代表每次出行都必须要用。比如他在燕京里待了十八年,唯一一次用到这仪制的时候是出宫建府的那一日。真要日日都用这仪制,就他那三天两头出门玩的性子,燕京百姓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阵仗不是他安排的,谁安排的就显而易见了,总不能是他的老母亲安排的吧?真要是老母亲出手,就不会安排几百禁卫给他清道,是让几百禁卫给他随行了。
这次出行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有心人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根本无须摆出这种阵仗来,也不知道他哥到底是怎么想的,给他安排这一出。
他哥曾经说过,若是看不穿,那就先从结果去看,没有十成十,也能猜中个五六分……可事后诸葛亮谁都能做,能提前知道结果的却没有几个。
所幸姬未湫知道结局,大概也就能看出个七八成。他不知为何突然想叹息一声,可突然又觉得怪有趣的——母后还在呢,原著里瑞王都造反好几次了最后也就判了个无期徒刑,他这都不造反,他都想不出来他哥有什么理由弄死他!
这么一想,四舍五入就是他哥让他装了一把大的!说不定就是借此敲打各路宵小安分守己,别招惹他呢?
“殿下。”青玄卫副统领周青在帘外通禀了一声,也不进来,将四周布防细细说给他听,连如果真的遇到了船毁人亡的情况他应该往哪里逃都提到了,姬未湫一手支颐,笑道:“知道了,今天忙了一天,你们也去歇着吧。对了,我记得有青玄卫里有几个水下的好手?”
“是,殿下有何吩咐?”竹帘将瑞王的面容隔得影影绰绰,如血夕阳映在少年亲王的侧脸上,热烈得几乎动人心魄。周青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躬身而问。
姬未湫想了想说:“调两个来。”
周青正想应是,却听对方喃喃道:“既然水性不错,那钓鱼一定也会吧?刚好晚上停了船就钓些鱼上来吃……”
周青也不是第一次伺候姬未湫了,听了之后忍着笑应了是告退了,他心道他得赶紧回去问问谁水性好还会钓鱼才行……实在不行就多调两个人来,总不好扫了殿下的雅兴。
几个纨绔坐了两个时辰的马车,上了船又是争抢客舱,如今各自安顿下来也没什么精神玩闹,在舱房中小憩一会儿养精蓄锐。
姬未湫也是如此,虽说是人正年少,可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也睡意上涌,去歇了个养生觉。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被侍人轻声唤醒,重新梳洗,换过衣物后就差不多该吃饭了。
姬未湫到花厅时,邹三张二姬六三个人也精神奕奕地来了,他们也是自小长在燕京,几乎没出来过,在船上菜色自然以河鲜居多,几人虽说是山珍海味吃惯了的,遇到这些现抓现吃的河鲜也是胃口大开。
姬六是宗亲王府的三少爷,大名姬未眠,和姬未湫是堂兄弟,算起来比姬未湫还要大一岁,不过皇子和宗亲不在一起排序,他两关系也算是两肋插刀了——同辈里一共就这么几个兄弟姐妹了,年龄又相近,脾性还相投,关系想不好都难。
他见邹三张二酒兴正酣,悄悄捅了捅姬未湫的手臂,低声道:“今天怎么回事儿啊?搁外头摆那么大的阵仗,那位到底让你去江南干嘛?”
姬未湫饮了两杯酒就止了,他酒性不太好,闻言笑道:“还能干嘛?放我去玩呗……顺道帮我母后去几个灵验的寺里上香,求个平安健康。”
“就这?……你信?”姬六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我可是把你当兄弟啊!你也知道本朝亲王不能擅自离京……看着不太对,你自个儿小心点!”
“呦。”姬未湫眉眼有些松散,他调侃道:“要真是如此,你可就被我拖下水了……”
姬六‘啧’了一声:“我还不懂你?你叫我们去玩儿就真的是去玩儿,哪里能想这么多?……不过你叫我们去也好,一个亲王,一个宗亲,再加一个阁老一个户部侍郎……我都想不到谁敢动我们。”
这配置谁要起歹心,那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姬未湫眨了眨眼,似是才回过神来,恍然笑道:“……还真是。”
他扬声道:“都留点肚子,一会儿我们去钓鱼!说是刚钓上来的鱼做鱼脍最是美味……”
众人齐齐应好,笑嘻嘻地放下筷子,又兴致勃勃地去船边钓鱼。直闹了大半宿,天色微白的时候才叫了散——反正白天要行船,他们几个又坐不惯船,与其白天被船晃得想吐,不如直接睡觉,让它晃去吧!
一只信鸽飞过了天际。
青玄卫副统领周青见信鸽飞远,松了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去,就见主舱房的窗开了,一只修长的手抓着只白白胖胖的鸽子探了出来,周青一愣,便见到了瑞王殿下那张俊美出众的脸。
“殿下?”
姬未湫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巧,你也来放鸽子?”
周青低头行礼,这等护卫瑞王殿下却向圣上送信的行为虽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但放在当面,还是叫他尴尬地不知如何应答才好,却又不能不答,只能憋出来一个字:“是。”
“嗯,我也放。”姬未湫将鸽子放在了窗沿上,鸽子傻乎乎地歪着头盯着他,也不知道飞,被姬未湫嫌弃地弹了一下才飞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燕京的方向飞过去了。
姬未湫又打了个呵欠:“反正你都撞见了,明天给我准备几只鸽子来,我养的好像没你们的好用。”
周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