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政面带微笑注视着卫辰,眼中满是激赏之色,他看重的,并不是卫辰诗中的言辞有多么灿烂,而是借其诗观其志,从中看到了卫辰身为读书人的风骨!
见众人还在讨论不休,王学政轻咳了一声,示意众人肃静,这才悠悠开口道:“卫辰,你文才俱佳,本官很是欣慰,决定对你奖赏一番,你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来。”
卫辰闻言心中一凛,明白这是王学政对于自己的又一次考验。
若是王学政直接奖励卫辰,那么没什么好说的,长者赐,不敢辞,自然是他给什么卫辰就收下什么。
但是如今王学政要卫辰自己提要求,这分寸可就不好拿捏了。
若是要求多了,王学政会觉得卫辰贪心,先前苦心营造的好印象毁去大半。
若是什么都不要,看似清高,实则愚蠢至极,扫了学政的面子不说,旁人还会觉得你虚伪,甚至是胆怯。
一时间,众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卫辰打算向王学政要些什么赏赐。
这可是一句话可能改变一生命运的机会,卫辰丝毫不敢轻忽,定了定神,思索片刻,这才开口道:“回禀学政大人,学生想好了。”
“哦?说来听听。”
卫辰沉声道:“学生想求学政大人为盛氏义学留下一副墨宝,望学政大人成全。”
“聪明!”
石楷几乎忍不住拍手赞叹。
仅凭一首得到学政大人赏识的《竹石》,今日过后,卫辰便会名扬江南,这对卫辰而言,已经是足够了。
因此卫辰与其为自己求赏赐,不如把赏赐给盛氏义学。
这样既能显示卫辰对义学的感恩之心,在学政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又能让盛维欠下一个人情。
既全了名声,又落了实惠,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听完卫辰的要求,王学政笑着说道:“这有何难?取纸笔来。”
当即就有两名贴身长随取来纸笔,王学政提笔蘸墨,挥毫立就。
众人定睛瞧去,原来是“崇贤育英”四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雄伟遒劲。
盛维欢天喜地上前拜谢:“谢学政大人赐下墨宝!”
被王学政允许起身后,盛维将这幅字珍而重之地收下,又转头吩咐下人:“将此四字刻成石匾,筑于义学之内,以供后来者瞻仰。”
听到盛维的话,王学政满意地点头微笑:“忠义之乡,自有锦绣之才,你兴办义学,收容孤寒,不使贤良之才遗落乡野,殊为难得。”
说罢又转头看向冯知县:“谭台兄,这教化之功,也有你这个宥阳知县一份啊!”
“学政大人谬赞了。”
冯知县身子前倾,连道不敢,余光瞥见一旁春风满面的盛维,心中也不由暗自感叹。
这盛维运气真是够好,义学中出了卫辰这样的人才,又得了学政大人亲口褒赞,日后自己这个知县恐怕也不能慢待他了。
第13章害群之马
眼见王学政考校学子也考校得差不多了,冯知县便提醒道:“学政大人,再等下去,席面可就要凉了。”
“哦?正好本官也觉腹中空空,却是不能辜负谭台兄一番美意。”王学政笑着起身,众人都是躬身相送。
王学政的脚步一顿,伸手向后面一招道:“卫辰小友,你也一并入席吧。”
“是!”
听到王学政邀请卫辰一同赴宴,宥阳的乡老缙绅们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一旁的孙志高更是眼红不已,想他堂堂秀才相公,都没有享受过这种殊荣,卫辰一个黄毛小屁孩,又有什么资格受学政大人这般抬举?
石楷瞥见孙志高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暗自冷笑,同时也深觉心怀舒畅。
他自幼家贫,两次院试不第之后,便无力再考,只能以教书为生。
可石楷只是童生,好些社学都看不起他,将他拒之门外。还是盛维赏识石楷的才学,延请他到盛氏义学当了个坐馆,让石楷不至于衣食无着。
即便如此,石楷依然要屈居孙志高之下,只能充当一个助教的角色,时不时还要受孙志高冷嘲热讽。
石楷嘴上不说,实则内心早就憋着一股不平之气,他将全副心思都寄托在了学生身上,对学生严格要求,悉心教导,就是希望学生之中有人能出人头地,为他这个先生扬眉吐气。
只是,石楷没有想到,最后替他完成心愿的,竟然是一个入学才半个月的十岁蒙童。
石楷不由地回想起初见卫辰之时,看见卫辰在课堂上奋笔疾书记录笔记、收受卫辰奉上的拜师六礼、指点他书法、教授他经义……
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有如走马灯般闪过,好像就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一样,令石楷唏嘘不已。
……
宥阳县衙。
宴席上,一番虚情假意的推让之后,还是由王学政坐了上座,冯知县坐在主座,卫辰则坐在了靠门的陪坐。
尊者面门,卑者背门,既方便照应宾客,又严守尊卑上下的礼数。
桌上摆着八盘荤素冷拼,每个座位前还各摆着一份名贵水果,一份糕点小吃。
冯知县手轻轻一挥,便有侍女传菜,山珍海味,各色荤素应有尽有,令人食欲大开。
王学政瞥了一眼卫辰,见他始终仪表端庄,目不斜视,视眼前的珍馐佳肴如无物,不禁又是一阵暗自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