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逃走了。”弗里德里希说。
“但是你不认可。”戈林看着他的眼睛,“所以,因为你有绝对的实力,一定可以确保规则的推行。所以你就想,如果你可以加以限定,是否就能在你参与的事件中、通过你施加的规则,做到公平呢?”
“你认为直接杀死我们对’弱小’的我们是不公正的,所以你决定让渡了部分优势。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你的规则之下,你应该让渡多少优势才合适呢?还有,其实这种做法本身也很有问题,因为要是忽视所有因素,让所有虫在任何时候都在同一起跑线就是公平的吗?那让高血统的延续、财富的积累又凭什么被忽视呢?
更何况,弗里德里希,你认为自己可以做裁决者,可以裁决他虫的生死,这和判定那只亚雌生死的虫有什么不同?”
“……”弗里德里希沉默了片刻,他好像有点动摇,“所以,真正的公平是不存在的?”
“或许也不一定。”戈林说。
他把手伸进外套口袋,从里面摸出一只圆形的百元星币。
“完全的概率。”戈林把那枚星币展现在弗里德里希面前,“50对50。”
“抛起星币落下后如果是正面,就是你死,反面就是我死,反过来也一样,如何?”
天云研究所(3)
什么?里夏尔震惊地看向戈林,他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竖瞳,但在他深色的眼睛中并不明显。
“但我怎么知道你准备的星币的两面是不是都反面?”弗里德里希提出疑问。
“用你的星币也可以。”戈林说,“甚至也可以由你来抛。”
“那这样我作弊岂不是很方便?”弗里德里希的眉头压下来,他死死地盯着戈林,“而且如果我作弊了,你也没任何方法阻止我。”
“你可以作弊,”戈林又手把挡住眼睛的刘海拨到两边,“如果你想的话。”
弗里德里希微微张开嘴,双臂抱在胸前。
但你不会的,戈林想。
如果你会的话,早在一开始就会杀死我们,我们根本活不到现在;如果你会的话,你就不会陷入这种迷茫和痛苦中,硬要为自己找到一个出路。
他看着灯管正下方的弗里德里希,弗里德里希的影子在脚边缩成一团。
“……算了,就按你说的办吧。”银发雌虫最终说。
戈林轻轻扬起手臂,星币从他手中跃向半空,弗里德里希抬起头,看着那枚星币旋转着上升遮住研究所led灯的光辉。
像日蚀一样,他的眼前暗了下来。
中央星中央军部。
“是谁杀了克劳斯?”被关押在地下监狱的路德维希说。
“现在是我在问你。”维尔纳在天云星的飞行舱里,远程介入这场审讯。因为雌虫不停重复相同的问题,他已经没有脾气了。他几乎就要相信路德维希是真的对他们的计划一无所知了。
“那只虫呢?”路德维希说,“那只精英样式打扮的雄虫?他不是说会告诉我是谁杀了克劳斯吗?”
“你的同…同伴克劳斯是自杀,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维尔纳紧急喝水压下火气。
坐在椅子上的路德维希手抖了一下,他手边的水杯被打翻,水顺着桌边淌到地上。
“干什么!”旁边的看守虫大喝一声,“别乱动!”
“……我不相信,”路德维希此时带着特质的手铐,他手铐的中间的链条被固定在审讯室的桌子腿上,双腿则被固定在特殊椅子上,他整只虫无法动弹。
他向前倾斜着身子,让那只抖动的手按在心脏上。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
“我不相信。”他说。
“他缺氧了吗?”维尔纳见状赶紧对看守虫说,“快给他拿个氧气吸用装置,他好像不太舒服!”
“……是谁杀了克劳斯?”吸氧后路德维希痛苦的神色并没有消减,他在看守虫靠近时抓住他的手腕,眼睛却盯着光屏中的维尔纳,“你告诉我啊!”
血顺着地砖缝流到里夏尔脚下。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s级雄虫的血液冲击性太强,里夏尔在血气中捂住口鼻,他蹲下身时,泛红的耳尖从头发里冒出来。
他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吞咽了下口水,迅速拿出隔绝的面罩,给自己和早已陷入昏迷的卢卡斯戴上。
“不,就是真的概率问题。”戈林的手指已经触碰到地面的血迹,“我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因为完全赢不了他,倒不如赌一次概率。”
里夏尔没有马上接他这句,他正极力控制住手抖,给自己打入抑制剂。
“其实他没必要听我的,”戈林盯着倒地的弗里德里希看了好一会儿,好像在自言自语,“而且,不过是看似公平而已。”
“如果仅仅用这种概率决策我个人的行为,离开或是留下,是没问题的,但强行将他拉入和我一样的境地,完全忽视掉身份转而比拼概率,并同时让他忽视掉其他选择,本身就很不公平。但因为他动摇了,所以才没发现我的诡辩。”
“弗里德里希非常强,他应该几乎没有敌手。可惜,他的智力水平和不小心被浸染的道德不允许他这样做。他真是一只拧巴的虫,有些东西,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有确切结论的。”
弗里德里希仰面躺倒在研究所的地面上,他长长的银色眼睫轻轻盖在眼睑处,他看上去很轻松。
之前的一切都让你很痛苦吧?戈林想,所以,死亡对你来说,算不算你做出的选择呢?
“当啷!”塑料制品落地的声音唤回了戈林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