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小凳坐在一旁的女人正在摘菜,半白的头发与面容并不搭调,这模样更像是遭受灾祸后的一夜白头。
女人没有抬头,继续忙手里的活,声音却是我熟悉的声音,“二位贵人来这里做什么?”
沈霜客抢在我前面说,“解局,离开。”
我猜沈霜客是怕我又胡说八道闹得恶鬼横行,但也忍不住翻个白眼。我那哪里是胡说八道,我那叫精准找死。
“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些什么?”
女人语气平淡,像是故人闲谈。我捂着又有些隐隐作痛的手臂,知道女人并不如表面那样冷静。
只是靠这种事情威胁他人并不人道,无论是身有冤屈无可奈何,都不该将这份无可奈何再迫害到他人头上。
“邸店的伙计说陈家有冤,我们来查明真相。”
“查明真相?你们不过就是想要出去罢了,尹脉,你果然还如当年一般没用啊,不,这次比上次还要可笑。”
“等一下!”
我没想到沈霜客直接拔剑就砍,速度之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看见剑光一晃,女人脖颈被划开一道浅浅的血痕,沈霜客看她的眼神冷到极致,我不知道沈霜客是不是因为我才剑下留人,却还是走过去拦他。
“别激动,沈霜客你一个活人还能打得过死人?嗯……怎么称呼?”我试图缓和眼下的气氛。
“我姓王。”
“王姨,我们确实想出去,为了出去也一定会为你鸣冤,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外面墙上的刀痕是谁留下的,陈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慢腾腾地抬起头,只有眼白的双眼看着我,青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殿下想走?可以啊,只要你们还我儿一个青白,只要还我们一个青白,我就放了你们。”
女人说完忍不住笑了,她作势要扑上来,沈霜客比她反应更快,将人一脚踹开。
我有意掩饰手臂的疼痛,往沈霜客身后躲。顺便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女人趴在地上,沈霜客那一脚踹得极狠,女人的腰部近乎扭了一圈。她手脚并用趴在地上,骨骼随着动作嘎吱作响,一头乱发盖过脸颊,衬得只剩眼白的双眼更加可怖。
“殿下早去早回啊……嘻嘻嘻……”
沈霜客上去又是一脚,大有女人不闭嘴他就往死里踹的意思。
我手臂疼得厉害,也没心情劝架。干脆坐在骸骨边上等沈霜客施暴完。
放在木板尸骨上的蝇虫因为我的靠近尽数散去。我折了根枯枝摆弄尸骨,发现其中有不少断裂的地方,从胸椎到尾骨一带更是伤得极重,颅骨的地方也明显向下凹陷。
这样子看,这人是生前被活活打死的。
只是不知道像陈家这样的寻常百姓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毒打。
另一边王姨被踹得身体在地上滚来滚去,脓水从身上溃烂的地方流出来。她恶狠狠地看着沈霜客,青白的手成爪状。
王姨身影一晃突然出现在沈霜客背后,抬手就要剖了沈霜客的心脏。
沈霜客剑法了得,单手一剑将王姨贯穿。而那突如其来的偷袭也在这一下后变得毫无意义。
我不再理会他们二人,往屋后面走去。在木屋后面,陈家开辟了一小块菜地,菜地的一旁立着孤坟,名为陈家陈武之子,陈诚斌之墓。
这下两位死者身份都已明了,只是这一老一小死得原因还不清楚,如果是有所冤屈,那还得再从别的地方找线索。
我不能做掘人坟墓的缺德勾当,围着墓碑转了一圈也没什么线索,正准备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手臂上传来的刺痛却是直击心脏,我眼一黑扶住墓碑才没有倒下。
留有指痕的手臂却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一阵阵的刺痛像是一柄冰锥砸在心脏上,疼痛过后便是刺骨的寒意。
冷汗顺着眉梢往下流,我心知这次有些托大,却还是不愿这个时候叫沈霜客过来。
就好像从心底里不想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一样。
许久,沈霜客并没有过来。
不知他是不是被女鬼缠得脱不开身,我扶着墓碑闭着眼又缓了缓,才慢慢站起来,往回走。
院中女鬼不知去向,沈霜客拿了块锦帛擦拭自己没有染血的剑。我咬了咬唇让它多一点血色,没事人一般走过去。
“王姨呢?”
“跑了。”沈霜客看上去并没有受伤,语气也和往常一样。我等他擦完剑决定再去屋中找一找。
陈家突遭变故,家中家徒四壁,屋顶都漏了七成,更别提线索了。
我转了一圈便有些疲倦,因为没地方坐只能倚着墙。沈霜客倒是看得仔细,还从地缝里搜出几根碎茶,小心收进怀里。
我等着他忙活完便一同出了门,沈霜客脚程快,我却愈发无力,只踉跄跟了几步身子就栽了下去。
其实那女鬼笑我却也没错,要说无能,大概也没人能出我其右了。
沈霜客在屋中搜查时就察觉到尹脉状态不对,他不知尹脉在后院发生了什么,但这幻境中应该只有王姨一只女鬼,当时既然在与他缠斗,就应该没有功夫伤害尹脉。
谁知他刚出院落跟在身后的人便倒了下去,不但手臂上的指痕更加明显,人也摸不出什么温度来。
沈霜客按捺住将女鬼撕碎的冲动,将人抱起来送回了住过的邸店。
忙活的伙计好像并不记得他们,只熟络地招呼着。
沈霜客坐在床榻让握住尹脉的手,看似无意地与伙计闲聊,实则却是用身体护住了一切伤害尹脉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