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里面,那个蜷缩成一团的陆观道正睡得香。
斐守岁又将符纸拦腰撕开。符纸微微闪光,幻成一根长发。
“能料到我布阵,怎么没发觉这个。”
老妖怪靠在床栏处,月光透过纸窗落了一地,白皙的光照在那根长发上。
“一根头发丝就能瞒了修行人的眼……”
斐守岁又去看小孩安静的睡颜。睫毛簇簇,眼珠子一会儿停一会儿转,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还带了憨笑。
手伸去捏小孩的脸颊。
温热的,皮肤却很糙,多是流浪时的风吹雨打,可惜了好皮囊。指节滑到嘴边。陆观道哼哼唧唧地凑上斐守岁的手,一下抓住,又蹭了蹭。
“别走……”
斐守岁没有抽开手。
陆观道捧着又嘟囔:“带上我吧……带我走吧……”
“嗯。”
小孩痴痴地说:“你丢下我又要去哪里……”
斐守岁俯身靠近陆观道,语气缓和。
“谁丢下你了?”
“你啊,”陆观道好似知道般朝斐守岁耳边呼气,“你丢下我,一个人逃荒去了……”
“你说我是个没用的……稻草人……”
“说我心里藏的都是枯草……永远见不到春天……”
话了,陆观道闭上嘴,什么都不说了。只是拉着斐守岁的手,不愿松开,生怕松开了就再也拉不回来。
老妖怪听不明白小孩说的,他也不能单凭几句话,几个幻境中的场面,就去猜测一个仙的过往。
更何况眼前这位的秘密,怎么看都不简单。
想甩开他。
这是斐守岁心里一直有的想法,不为什么,仅是嫌麻烦。可偏偏一路走来,遮风挡雨。
当真奇怪。
斐守岁默默抽出手,见着陆观道蹙眉,他便胡乱找来一件衣裳给小孩捧。
夜色似深海,秋意如波涛。
拉了一半的帘子遮着一半的圆月。
月光不偏袒任何人,温柔地亮着斐守岁的眼睫。斐守岁躺在床榻外面,他又成了小孩的被褥,被小孩拽着入睡。
……
清晨。
谢家伯茶照样打着呼噜,在自己屋子怎么叫都叫不醒。
斐守岁只能推迟了出发的时间,先带着陆观道下楼吃些早点垫垫肚子。
店小二又在喂马。
客栈比昨夜更加冷清了,除去多了个看账本的老婆子,大门之内连个下楼的酒客都见不着。
斐守岁拉起小孩的手,慢吞吞地走下楼,心里头还在游神。
转角处。
忽然一个急匆匆的东西撞上来。斐守岁思绪未落,没来得及反应,琉璃碎在地上的声音刺入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