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了几秒,又把头埋在膝盖上。
我把门窗都固定好,掀开被子的一角,坐在她身旁,她抬起了头,长发把她的侧脸遮住,但那双眼从发丝中透了出来,很亮。
闪电划过,在我们中间打下一道厚厚的影子,我以为这影子跟闪电一样稍纵即逝,可没想到它却像一堵沟壑,让我们越陷越深。
我们躺了下来,我坐在床的左边,她躺在床的右边,雨点砸在我们头顶的窗户上,我跟她说:“台风要来了,这几天别出门。”
她点点头。
房间里陷入了空长的沉默,渐渐地,传来她均匀的呼吸,我一夜无眠,直到第二天一道光白从窗户照进来。
牛也跟着醒,发出长长的“哞哞”声。我起身的时候,栾奕睁开了眼睛,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在初阳下显得十分有神。她看见我,也坐起来,“几点去?”
“十点。”
“那我也起床。”但身子刚挪动就停了下来,她意识到身上穿着的是我昨晚拿给她的t恤,那件并不长,也许只到她腿根。
我走了出去,让她慢慢收拾。
下了一夜的雨,青草的味道格外浓,地面泥泞,我穿着雨靴,拿了几块砖,一直铺到车前。
栾奕走了出来,举止慢悠悠的,让我联想到水里的油画。
我走过去搀着她,问她户口本身份证带了吗,她点头。到了县里,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不先办事吗?”
“先吃饭。”
“那油条吧。”
油条铺子离民政局最近。
我给她点了两根,又点了碗豆浆,她吃了一根半,把豆浆喝完,对我说:“是不是比昨晚多吃了一点?”
“是。”
雨后的阳光总是格外晒,照褪了地面的湿气,照走了草丛中的蚊蝇,照亮了栾奕的眼。
她说:“你怎么总是盯着我的眼睛看?”
“很亮。”
她的眼睛圆溜溜的,眼仁不停地泛着光,像个强有力的漩涡,仅仅今早,就吸走了不少东西。
吃完,我给她拿了张纸,她擦擦嘴,问我素颜拍照是不是太丑了。
我说不丑,挺好看的。
她笑了。
眼睛微微眯着,那道漩涡就变成拉长了的悬崖,吸进去的东西全都被崖口一一吃掉,存储在红色的结婚本上。
回家的路上,我带她去买了几身衣服,她摇头,“不用买,我回家拿。”
“最近没人出江了,台风天。”
“老张昨天去了。”
老张是媒婆丈夫,他总是酗酒,酒劲儿上来后胆子大,但从来没在台风起的时候实施他那些大胆的想法。
“昨天台风还没到,今天他就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