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毕业之后,她跟亲戚几乎都断了联系,一个人加入了建筑设计的民间团,专门修筑村里的老破小,修筑工费当地政府拨款,但他们没钱拿。
后来到了青黎村,觉得这地方人杰地灵,便留了下来,给我家建造了一栋至今为止还不过时的小楼。
我看得出栾奕很喜欢。
她一进门就盯着那扇大面积的落地窗,雨已经开始落了下来,窗户上的水慢慢往下延,把青黎村的傍晚晕染得支离破碎。
刚来就下雨,这不是个好兆头。
老一辈经常说,晴晒被,雪捂脚,雷声来了屋里跑,雨点来了夫妻闹。
可是也没关系,下了雨,没法出江,出不了江她就走不了。
我问她晚饭想吃什么,她说都行。
这两个字莫名给人一种放弃挣扎的感觉,都行,随便,无所谓。
我说不行。
把她带到厨房,让她看一眼冰箱和蔬菜篮,她说:“土豆吧。”
我炒了土豆丝,炖了土豆牛腩,又烧了条鱼。
她胃口很小,吃了小半碗饭就放筷子了。我让她多吃点,我一个人吃不完。她说胃口是慢慢撑大的,慢慢来。
吃完饭后,雨下得更大了,我们在二楼,能听见全村的牛嚎叫,我把电视的声音放大点,可雨水又不停地在耳边冲刷,我问她吵不吵,她摇头。
电视里放着一部港剧,不是普通话,我听不懂,我问她能不能听得懂,她又摇头。
墙上的秒针不停地走,我们的影子在灯光下显得细又长,“困吗?”我问她。
她终于不再摇头,看向我。
我看着她略微耷拉着的眼皮,明白了,她很早就困了,只不过无法开口,因为一开口就要面对着跟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的事实。
我把她带到次卧,里面是一张双人床,床头柜上放着我之前打河蚌时捞出来的珍珠。她打了个哈欠,轻轻地,似乎不想让我发现,我给她指了房里的摆设和应用,然后退到门外,“早点睡吧。”
她回头,微微有些惊讶,我说:“明早领证,明晚我再来。”
她轻轻对我点了下头。
晚上,我在母亲的房里睡,这是主卧,她去世之后我一直没动,仍然住在靠东边的次卧里。
雷声响了起来,伴随着闪电,青黎村一年一度的台风要来了。我起身把门窗固定好,又觉得栾奕可能睡熟了,无法固定门窗,便走进她的房间。
但她没睡,坐在床上,长发披肩,脸埋在膝盖上。
闪电在她身后亮起,照亮了她清淡的眼眉。
“怎么不睡?”
她似乎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坐直,“睡不着。”
“怕吗?”
她咬了咬唇,几秒后点头。
我走到床边,“你睡吧,我在一旁看着。”
“没事的,你回去吧。”
“我回去你睡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