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顾四周,见青莲躲在长廊转角后偷看且脸上写满羡慕,便唤杜鹃去把她叫过来,问她:“你怎么不在书房伺候?”
青莲低着头回答:“卫泠说替我当值,让我来……来院子里瞧瞧。”
我心头一紧:“傅恒可在书房?”
“是,少爷一直在书房。”
我意识到不对劲,留青莲在庭院与众人玩乐,带着杜鹃和两个下人赶去了书房。
先是敲了两下屋门,无人回应,然而灯还亮着,我又使劲推了推门,果然横着门闩纹丝不动,我大喊道:“傅恒!我有事和你讲!你把门打开!”
仍无人应,但屋内传出“咣啷”一声奇怪的动静。
我当即命人破门,却叫那两个下人撞开门后守在外边,只准杜鹃一人随我进屋。
屋内,傅恒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眉头皱成一团,一只手垂在床外像是刚打掉了一尊小香炉,另一只手则被人抓了住并搭在了对方的腰上,而对方正是卫泠。
卫泠伏在傅恒的胸口,整个人近乎赤裸。见有人闯进来,她一声惊呼瞬间躲在床的里侧,用被子盖住了身体。
我当下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嫌恶尤甚!给杜鹃递了个眼神,杜鹃便迅速抓起榻上的薄毯朝卫泠扑去,手脚麻利地将人裹住并从床上拽了下来。
卫泠死死揪住蔽体之物,跪在地上哭个不停,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错了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
我一概不听,让两个下人把卫泠带去柴房关起来严加看管,明日再审。
眼下最重要的是傅恒。我对杜鹃说:“去请府医过来!另外看好这间院子,不准任何人进来。”
杜鹃忙跑出去,匆忙间不忘把门关好。
我疾步来到床边,伸手探向傅恒的额头,唤道:“傅恒?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你醒一醒!”
傅恒面色隐忍,额头滚烫,不安地扭动身体……我瞧着,总觉得这副模样愈发眼熟……怎么好像之前见过……
啊!莫非卫泠给他下的不是蒙汗药而是——
“哎哟!”我大惊,本能地往后退去想查看桌上的茶杯,却不料被床上之人一把拉住,紧接着又被他欺身压上……
以傅恒的身量,别说使出那招“兔子蹬鹰”,我浑身上下除了嘴皮子哪儿都动不了,遂只好喊出那句:
“富察傅恒!你疯了吗!”
傅恒却如同失了心智般,完全不理会我的呵斥和反抗。
渐渐的我落了下风,劲力一点一滴消失殆尽,五感难辨,眼前景象愈发模糊,倒是真真儿地瞧见了围帐上绣的片片合欢在不断交织、放大,落入眼中甚是刺痛……漫漫余夜烛火长明,映着汗光珠点浸透鸳鸯锦被,朱唇柔暖莫名令人贪恋难止……
我终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只剩绵绵地呼吸,以及一声声沉重的长叹:
“春和……”
……
翌日清晨我睁开双眼,第一个念头便是:疯了——傅恒真的是疯了!
我躺在床上不止一次地想:傅恒啊傅恒,枉你英明一世,怎么两次被人下药而不自知呢?!我那次便算了,昨夜卫泠替了青莲来书房侍奉,你怎么浑然未觉,随随便便喝了她递的茶?你对我的戒心但凡分出去一星半点都不至于被有心之人这般算计!而我也不至于……
唉!
我咬咬牙想撑住身子坐起来,结果手臂沉得像是绑了铁块。挣扎之际,我听到傅恒小声呓语,嘀嘀咕咕并不清楚。
“什么?”我见傅恒紧皱眉头,生怕那来路不明的药会害了他的身子或是神志,连忙凑近了问,“你说什么,傅恒?”
“璎珞……魏璎珞……”
我愣住,手脚霎时泛出寒意,冰凉一片。但我没有叫醒傅恒,只是目色复杂地盯着他的眉眼,静等他自己因噩梦而惊醒。
“魏璎珞!”傅恒睁开眼睛便是同我对视,那一瞬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腾”地坐直身子并脱口而出,“尔晴……”
我暗自屏住一口气,避开他的眼神,说:“你拿衣裳去那边换,出门时记得叫杜鹃进来帮我更衣。”
傅恒没动,困惑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我冷眼睨他,面无表情地答:“自然是夫妻间本该发生的事。”
我难以形容傅恒听到这话后的脸色,更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便转过头背对着他再次说道:“你可以出去了。我会让下人把书房收拾好。”顿了顿,又改口说,“罢了,我还是让人给你换一间新屋当书房吧。”
“不必了。”傅恒说完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又低声开口,“对不起。”
我阖了阖眼,恍若无事道:“你这道的哪门子歉,一个梦而已……”
“昨夜是我大意了。”傅恒很聪明,无需我多言便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冷冷地说,“卫泠由你处置。”
原来他不是因为那句梦话而道歉……我心里忽有些不是滋味,声音冷了冷,回应道:“所以即使我发卖了卫泠,你也不会有异议?”
我以为傅恒天性善良会使他说出小惩大诫之类的话,没想到他却说:
“倘若昨夜卫泠送来的茶水里下的不是……而是毒药,我早已命丧黄泉。”
此话不假。我轻声说:“我知道了。府医怕是候了一夜,叫他给你看看吧。”
“好。”傅恒起身穿衣,临出门前帮我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归拢好放在我手边,又一次说道,“抱歉。”
呵,他又要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道歉理由?我心里烦,干脆躺倒闭眼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