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本宫自乾宁二十七年入珹王府,至今已有四五年,竟然没有一丝喜讯传出。”许修媛轻拂小腹,语气低落。
“娘娘,太医都看过的,您身子好着呢,只是机缘未到罢了。”海棠安慰道。
“机缘机缘……”许修媛烦躁道,“怎么皇后、姜氏甚至胡氏都有,只本宫没有?”
她自负容貌,姜蕙暂且不论,一向看不起相貌只是清秀的嘉妃。
更何况曾经东宫里低她一头的胡氏,这会儿却位列从二品妃位,她自己都仅仅是正三品修媛,连九嫔之首的昭仪都不是。
海棠还未回话,许修媛却收拾好了心情,换了语气道:“去唤芍药过来给本宫梳妆,太液池晚景怡人,我们过去看看。”
海棠知晓这是要去偶遇陛下了,连忙应诺。
事发
姜蕙这一病,病了小半月。
内室香几上仍然摆着炉瓶三事,沉静浅淡的沉水香味弥散在空气中。
嘉妃一身妃色交领长襦,下着黄蓝相间衫裙,外搭雪色罩衣,坐在圈椅上,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
她是来探病的,姜蕙病了这几日,她忧心忡忡,隔三差五便来探望。
“姜姐姐今儿可好些了?”
姜蕙倚靠在床,脸色苍白,轻咳两声才道:“换了方子吃,比昨日好些了。”
“姐姐自生了大皇子后,身子就大不如前,还须好好调养才是。”嘉妃声音温柔婉转,说起近来诸事,“听闻太后娘娘又召见了昌平侯府三小姐,陛下请安时见到了,赞她佩玉将将、颜如舜华,姐姐你说……”
昌平侯府三小姐,姜蕙在闺中时也见过的,比她略小一些,依稀记得是个长相明艳的女子,算起来,这位也是皇帝的嫡亲表妹。
太后频繁召见娘家适龄小辈,又恰逢大选之期,其中之意,阖宫上下,没有不知道的。
嘉妃并不是坐不住的人,这会儿问起,恐怕还是试探居多。
“太后娘娘的意思,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了。”姜蕙并没有多说什么,如常宽慰她,“妹妹有二公主傍身,又身居妃位,陛下是念旧情的人,怎么也不会亏待你的。”
嘉妃沉默片刻,低声应了,半晌才低低道:“眼见的秀女就要入宫,这宫内怕是又有诸多事端,妾都想如姜姐姐一般,闭门躲清静了。“
“又在说胡话了,本宫这是生病,怎么能一样?”姜蕙微微一笑,语气亲密。
又坐了半晌,嘉妃起身告辞。
她坐着车辇,一路回了福阳宫宝庆殿,待宫女白果和白芷守好门窗后,询问身边的白术:“妍儿呢?”
白术恭声道:“二公主病了两日,白芨正照顾着,喝了药,现下还有些发热。”
嘉妃微微颔首,沉声道:“再过一刻钟,你去请太医来,就说本宫头痛乏力,二公主也还不见好。”
“是。”白术应道,又轻声问,“娘娘,可要禀告陛下?”
“不用。”嘉妃缓缓摇头,嘴角噙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双颊梨涡浅浅。
“咱们陛下子嗣稀少、顾念旧情,听到本宫和二公主娘俩病倒的消息,自会过来探望的,可别如那广阳宫的蠢货一般,没病也要巴巴地遣人去建章宫讨嫌。”
主子流露出对广阳宫许修媛的嘲讽之意,白术身为奴婢,言语上不能附和,只脸上同样表现出不屑之色。
嘉妃见到了,并未多说,片刻后才收敛神色,轻声道:“白术,你说,贵妃发现了那香炉的手脚吗?”
白术低下头,回禀道:“回主子,奴婢看来,应是没有发现,不然,贵妃娘娘怎么会一直卧病呢?”
嘉妃轻笑一声,端起茶盅呷了一口,缓缓道:“你错了,本宫这贵妃姐姐,冰雪聪明,她早就察觉到那香炉的问题了。”
“啊?”白术悚然一惊,喃喃道,“那怎么……”
嘉妃知道自家宫女的疑问,气定神闲道:
“那东西本就只是对付她肚子里那块肉而已,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不在孕中焚香。想来,如今那日日焚香的狻猊炉也是假货罢了。”
白术没跟上自家主子的思路,疑惑道:”可若是那香炉为假,娘娘您这边也告病,岂不是,岂不是不打自招?“
“不打自招”四个字,白术说得极低。
嘉妃低笑一声,道:
“恐怕姜氏早已知晓是本宫做的手脚了。大皇子满月当日,本宫一时关心则乱,害怕妍儿闻到不该闻的,悄悄掐了她一把,惹得她哭闹不止,以此顺理成章地让奶娘将她抱出去,那时候,贵妃便对本宫起疑了。不过,证据已失,她想抓大鱼,也得有鱼可抓才是。”
“那,娘娘,您这样做……?”
“她若不病,本宫何须等到现在才确定香炉为假,也不会做出惹她生疑的举动;她既已疑到本宫头上,本宫若不病,届时香炉事发,怎么在陛下面前洗清嫌疑,祸水东引?“
嘉妃心下暗恨,若不是陛下信任姜氏,只凭怀疑,她怎么会走这一步险棋?
两仪殿。
新帝登基,除了种种要事,各地官员的请安折子也雪花似的飞来,有些路途遥远或是在驿道上走得慢的,现在才将年前恭贺太子即位的折子送到皇帝御案上。
萧晟随手翻了几本,皱眉扔到一边。
盛安察言观色,忙递上刚沏好的雨前龙井。
皇帝喝了一口茶,道:“什么时辰了?”
盛安眉眼皆笑:“回皇上的话,马上酉时了,您批了一日折子,可要出去散散?”
“去瑶华……二公主好些了吗?”萧晟话头一顿,站起身来,任由盛安给他整理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