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没忍住又瞅了贺辞旧一眼,眼里明晃晃的暗示,要说他们心里没鬼,谁信吶。
云三山心里自有一番计较,打直球:“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念念?”
贺辞旧心里咯噔一下,结果顾行比他反应还激烈,身体向后靠差点笑撅过去,朝着云三山竖大拇指,牛逼。
出师未捷身先死,贺辞旧回头审视笑得四仰八叉的顾行,顾行立刻收敛了笑意,手势没来得及收回只能尴尬地挪开视线。
云三山像挖到桃色新闻的小道狗仔:“如果他跟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贺辞旧心头一颤,不知道他口中的“如果”价值几斤几两:“应该不会。”
云三山瞪大眼睛,站在他的立场有种好友暗恋多年错付渣男的感觉:“喜欢为什么不答应?”见他不作声继续追问:“我听说你们之间有过误会,是因为这个吗?”
贺辞旧抬眸:“误会?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这么多年了,贺辞旧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曾经潦草的青春结尾会以一句误会呈现。
当年念年缺考复读在同学间掀起过一阵热议。
那年夏天所有同学都在庆祝顺利毕业步入高中,同学聚会大伙偷偷带啤酒喝,念年缩在角落里一罐不到就醉了,脸熏得红红的,睁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像就要泛出泪花,人人都高兴,只有他不高兴。
贺辞旧知道念年在角落里看了他很久,他故意忽视那道炙热的目光,整整几个小时的聚会,他的视线没有一次落在念年身上。
谁承想,只那一次,再见就成了再也不见。
贺辞旧常年混迹男生女生之间,早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他能意识到自己对念年的感情不仅限于朋友。
彼时他们都还年少,他做什么都喜欢拉上念年,大家也都没往喜欢上面想,只觉得念年是贺辞旧的小跟班。
一直到临近毕业,贺辞旧一早就表述了自己的择校意向,念年却闷声不响,可能分别的不安情绪笼罩了贺辞旧好久。
发小不能理解,贺辞旧到哪不是一呼百应,怎么却为这一个愁眉苦脸。
发小调侃:“你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那个年纪大家对喜欢的定义还很模糊,贺辞旧像囫囵吞了颗蜜枣,他含糊搪塞了几句,心里想着去找念年问个清楚,就算念年是个直男他也认了,继续做同学就当朋友相处。
少年的喜爱就是这样纯粹、迫切。
“念年在哪?”
同学指了指办公室:“刚被老师叫走了。”
贺辞旧想也没想就跑了出去,临走衣服招住了木门,清晰的“吱呀”一声响
老教学楼的设施陈旧的不行,贺辞旧轻轻推门声音都显得刺耳,办公室只有班主任和几个围着她的学生,落日残照打在他们身后,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刺耳的推门声没有惊动他们,老师遏制着语气中的怒火用尽量平和柔软的话说:“告诉老师,老师会相信你,也会帮助你解决。”
一道颇为霸道的声音却横插一脚:“老师,我们没人欺负他。”说完推搡了一下身边埋着头的人:“你说话啊,哑巴了!”
老师喝止:“别动手动脚,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
贺辞旧心中正不安,念年的声音适时响起:“同学你别怕,他们欺负你,我给你作证。”
念年还没长开,站在后面被几个高个子挡的严严实实。
贺辞旧松了口气,站在门口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从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事情的始末,担忧他会为此遭到报复。
他想,他总归是会护着念年的。
被推搡了一下的学生埋着头浑身隐隐发抖,噤若寒蝉,凝滞的气氛好像一瞬间就会爆发,老师也憋着一肚子火,气校园霸凌事件的滋生,也气学生这软弱没骨气的脾性。
晚自习的下课铃恰好在此时响起,预示着六点整的钟声萦绕在整个校园,寂静的傍晚忽然活络起来,无数学生涌出班级的嘈杂声淹没了一切。
被推搡的学生小声地说了一句:“他撒谎。”
门外的吵闹声让贺辞旧以为自己听错了。
钟声敲了六下,余音荡开很远,骤然安静下来的氛围让人紧绷,被推搡的学生突然尖叫起来:“他撒谎!没人欺负我,我跟他们是朋友!念年逼我说的,他撒谎!我要走,我要回家!”
说完他便蹲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尖叫,迫于压力眼睛紧闭,一边哭叫一边抹眼泪,企图这样隔绝所有问题,像疯了一样。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记反咬打蒙了,刚才动手推搡的高个子壮实男生最先反应过来,嗤笑一声:“老师你看嘛,我们可是好学生,怎么会欺负同学呢。”
他着重强调了一句“好学生”,老师下意识看向念年。
尖叫声还没停止,掺杂着强烈的喘气声、啜泣声,念年茫然地对上老师的眼神,一时哑然:“不是,我”
他被那一声声棒敲似的“撒谎”定在了原地,脑子里乱哄哄的,浑身发凉,尖叫声更是刺激得他一阵反胃。
那时候的念年太年轻,身边反馈的大多都是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善良温柔的父母、博学多识的老师、仗义执言的朋友,第一次接受如此刻薄的恶意,像刀捅在身上一样,还专往他心窝子捅。
高个子男生的小团体似乎发现了乐趣,像毒蛇一样吐出了猩红的信子——
“老师,眼见为实啊,他都说念年是在撒谎了!”
“就是啊老师,不能因为念年成绩比我们好就包庇他,他这是诽谤,恶意摸黑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