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活像一尊神龛,小心翼翼将戒盒打开,取出里面刻有云龙纹路的银白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低头虔诚地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枝桠从翠绿转换枯黄,眨眼又变成光秃秃一片,雪水初融嫩芽就迫不及待往外冒,镶嵌银白细冰的树枝逐渐缀上粉嫩花瓣,绿叶遮天蔽日疯长,转眼又是一年夏天。
光阴轮转,日夜不息。
那银白指戒戴着无名指上,伴着四季轮转,内环渐渐磨损,留下了时光的痕迹,而外环的光泽依旧熠熠夺目,宛如那段永恒的誓言。
十年也在不停循环往复中度过。
男生穿着v领红褐色t恤,搭配黑色运动短裤,露出精细修长的双腿,头发勉强札起露出一丁点小尾巴,戴着墨镜缓缓从飞机上下来,周围旅客们匆忙走过,行李箱的轮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滚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高高的天花板下,巨大的航班信息屏幕不断更新着最新的航班信息。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味道,从咖啡的香气到快餐的油腻味,无所不有。
找到一片阴凉地方,男生站在树下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串备注为“周院长”的电话。
机场吵吵嚷嚷,他随手把音量调到最大,还没聊上几句一辆灰色商务车慢悠悠开了过来。
车里人上下打量他一眼,开口问:“你就是洛尘?”
洛尘“嗯”了一下,行李已经托人送回去了,他现在只背了个电脑包,打开车门在后排落座。
“用不用先送你回住的地方?”
司机边倒车边问他。
“不用。”洛尘看了眼时间,他和生物学研究所负责人约好今天见面,“先去研究所吧。”
下车后,门口站着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男士,浅色短袖衬衫扎进黑色西装裤里,阳光洒在胸牌上将刻有“周院长”的金色字体映亮。
简单寒暄几句,周院长就迫不及待带着洛尘熟悉工作环境。
“本来打算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但他刚好有事出去了。”周院长眉眼到笑,揽着洛尘肩膀往里走,“不过你晚上可以看到他,我看过你的个人简历,很优秀,国外的发展机遇可能会更好怎么想着来这里?”
面对前辈毫不吝啬的夸赞,洛尘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说:“我喜欢这里。”
研究所的人上下班判若两人,只要不工作,个个都能上台来一段单口相声,不管旁人有没有听,周院长告诉洛尘最近有个国家级科研项目需要完成,接着又说了点别的。
洛尘对周院长口中的天才研究员没兴趣,也不想参加什么宴会,但招架不住周院长热情似火,说什么都要拉着他参加,无奈只能应下了。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洛尘想回去睡一觉的美好幻想直接泡了汤,在研究所转了一圈,万幸自家别墅每个月都有人定时打扫,他回去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马不停蹄赶去了宴会餐厅。
报了周院长名字,门童贴心将他带到包厢,研究所只有二三十个人,满满围了一桌看样子应该都到齐了,门口突然站着个人很显眼,很快就有人招呼他过来,洛尘闻声走过去,坐到周院长旁边。
搭话间,洛尘看见周院长左手边还有一个空位,心想,难道还有人比自己来得还晚?
从他进来到现在,餐桌上都闹烘烘的,大家有说有笑,互相调侃揭短,笑得不亦乐乎,洛尘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就显得格格不入,像一个圈子里被迫融进了一个怪胎。
正要拿起手机给自己找点事,一声明朗欢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好啊,我叫陌白。”
洛尘扭头,面前是一个长相白净偏幼态的男生,眼睛澄澈像一泓没有杂质的湖水一眨不眨看着他,头顶有撮呆毛竖起来,随着他来回晃动的姿势轻轻摇摆,要不是他坐在餐桌前,和周围不少大腹便便的科研工作者一起吃饭,洛尘都要以为是哪个学校的高中生偷跑出来。
“你好。”洛尘收回视线,“洛尘。”
陌白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看上去有点憨态可掬,他悄悄把椅子往洛尘那里挪了点,凑近拉着洛尘聊八卦。
都这么自来熟嘛。
洛尘话少,静静听着,不怎么发表意见,态度甚至称得上敷衍,陌白却毫不在意,放在上个世纪就是那种嘴把不住门,别人还没开始问就把自己交代一清二楚的。
空气里都是酒精味,洛尘闻着头晕,借口出去上厕所,打算在外面透口气再回去。
包厢外没什么人,谈笑声也小了很多,但洛尘就是莫名烦躁,这种情绪来得突然,连他自己都搞不懂,没细想,抬腿朝前走了段路停在一个窗户旁,摸出兜里的烟,叼在嘴里正准备点,余光瞥到一个黑影朝自己走来。
那人西装革履,脚上踩着皮鞋发出哒哒声响,身形颀长,步态从容,年少的影子逐渐重合,只是少了些生气鲜活,多了几分沉稳内敛,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眉眼间尽是冷淡之色。
打火机从指尖滑落,洛尘毫无反应,眼神依旧痴痴看着面前朝他走来的人,他觉得应该笑一笑,或者上去打个招呼,但不知为何,此刻他喉咙发涩一句话也说不出。
面前的人似乎也怔愣了下,视线撞上又错开,最后又对上,洛尘仍然保持嘴里叼着一根烟的姿势,想到这个样子看人有点傻就急忙拿掉了。
幻想无数次再次相遇的场景,洛尘以为自己会冲上去抱住他,会一口气说完这些年发生的大小琐事,会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耍皮让他带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