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不会做点心的人去做点心,这本身便是一种勉强。
但,那又何妨?
见色起意与虚以为蛇,谁又比谁更高贵?
不过是别有用心的两个人的互相算计罢了。
张予白微垂眼,慢慢吃着护卫送来的点心。
贵族们讲究一个食不过三,但谦和有礼的世家公子并未遵循这样的贵族礼仪,他夹着点心,一口一口吃得极认真。
小小的食盒并不大,荷花状的瓷碟里装的点心也不多,拢共算下来不过六块罢了。
素节将六块不同花样的点心切成更小的小块,他夹起一块点心慢慢咀嚼着,忽而便有些好奇陶以墨做点心时的模样。
是手忙脚乱?
还是胸有成竹?
仔细想来应是两者都有。
她不懂庖厨,所以手忙脚乱。
她又笃定她虽不擅长但做得用心的点心必会被他所喜,所以她又是胸有成竹的。
或许她还会一边做,一边与身边的侍女说着话,说挣钱真的好难,为了一桩生意,竟还要勉强自己去做从未做过的事情。
她说这话时的口气应当是轻快的自嘲。
毕竟她是那样的豁达通透,纵然深陷泥潭,也能苦中作乐,让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她乐在其中。
睫毛在张予白眼睑下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因张予白畏光而被侍从们调得极暖的烛火在少年眼下染上若有若无的绯色。
最后一块点心被少年送入口中,少年手中的象牙筷随之被搁下。
喉结滚动下,点心被咽下,少年微敛着的眼睑抬起,看向侍立在一旁的素节。
“我想见她。”
少年的声音很轻,轻到刚刚出口便消散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
素节嘴角微抽。
——冷清的人突然的动心委实要命。
“六郎,您大可不必。”
素节抬手指了指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长叹一声说道,“此时已是子夜时分,陶东家早已休息,您纵是赶到陶府,只怕也见不到她。”
少年微颔首,“我知道。”
他抬眉,透过稀疏星光看向阳武县的方向。
这是一个他往日不曾留心的地方,他不知这里有着怎样的风土人情,也不知小小的县城是否庙小妖风大,只因远离京都的纷扰,所以他才会避事在此,一面养病,一面避免自己陷入权力的争斗之中。
但现在,他对这个地方突然生出几分好奇。
——怎样的县城,才会养出陶以墨那般鲜活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