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目光如炬,从方才银杏的只言片语中就能抽丝剥茧,其心思之玲珑,确实非他所能匹敌,枉他还曾自负到与旁人一般无二,当真是鼠目寸光。
谢翎心中对长公主不由多了几分敬佩。
谢翎拱手道:“多谢岳母提点,此事小婿会详细调查。”
“嗯,崔荷近日身体虚弱,本宫欲派几位略通岐黄的婢女过来伺候,你不会有意见吧。”
谢翎并未多想,忙领下:“小婿不敢。”
他们来到府门外,长公主的马车早已候在门外多时,侍卫放下马凳,苏嬷嬷上前要搀扶长公主上去,谢翎便垂手站在一旁恭送。
长公主坐进马车后,谢翎走到车夫旁提醒对方驾车时小心谨慎。
长公主掀开帘子将谢翎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她忽然对谢翎喊道:“谢翎,过来。”
谢翎来到马车旁边,看向车窗里的长公主,问道:“岳母还有何指示?”
长公主思虑片刻后,便开口说道:“今日说的那件事,本宫打算派别人去处理,你就在家里好好照顾崔荷吧。”
谢翎摇头:“待郡主身体恢复后,小婿愿意前往松洲处理这件事。”
长公主不由哦了一声,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新婚几日就舍得离家?此番前往松洲,事情可是十分棘手,当中牵扯到的人物众多,党派杂乱,区区几日可处理不好,你可能会在那边耗上数月。”
谢翎原本也是有几分不舍,可是一想起他们关家欺人太甚,三番五次地伤害到崔荷,若他还当个缩头乌龟,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他要光明正大地在政务上将他们击溃,以报此前的诸多仇怨。
“臣已经想清楚了,待后日上朝,臣便会主动请缨要前往松洲办理此案。”
长公主没有马上回答他,又问了他一句:“此行凶险,昌邑侯来势汹汹,你就不怕得罪他们吗?”
“臣不怕,臣在军营里待过三年,这三年里,也曾遇到过将士们食不果腹的日子,深知粮草对于士兵的重要性,臣定当全力以赴,竭力处理此事。”
得了他这一番话,长公主眉尾一挑,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也算是没看错人,若他不敢去,便是个孬种。
长公主放下车帘,一旁举着银枪的侍卫高声喊道:“长公主出行!速速避让!”
长公主带着她的侍从离开了忠勇侯府,浩浩荡荡的丫鬟侍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来讨债呢。
谢翎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由笑出声来,好像确实是这样,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家里没有父亲兄弟,可不就只能由她这个母亲出面为女儿撑腰吗?
谢翎转身回府,此时天边已经渐渐昏暗了下来,他先回了一趟听荷院。
崔荷又睡了下去,杜若冰叮嘱了金穗银杏两句,就急匆匆离开谢府,回皇宫当值了。
母亲与二婶也有派人送来药材表示关心,银杏去煎药,金穗则留在屋里看崔荷。
他在窗外看了一会,崔荷枕着玉枕睡得正沉,小脸向外,鸦羽般的长睫掩住了那双活泼的杏眼,有发丝落在她脸颊上,挡住半张脸,额头上也被纱布包好了,反倒衬得她整张脸只有巴掌般的大小。
谢翎转身离去,回虎鹤园烧水洗了个热水澡,驱赶掉身上的疲惫后,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他披着外袍往听荷院走去,这次回屋,他反而有种倦鸟归巢之感。
熟稔地推门进屋,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正屋。
进门时,就听到金穗在哄崔荷服用汤药。
是杜若冰留下的桂枝汤,专治外感风寒。
“郡主,桂枝汤不苦,您快趁热喝了吧,您不是咽喉难受吗?喝下去就会好了。”
“不喝,我喝水就成。”
“不行,杜医官叮嘱过一定要让您按时喝,一日可有三次,您快些喝吧,喝了才能让风寒赶紧好呀。”
谢翎正欲抬脚走进来,就听到崔荷咳嗽了两声,鼻音稍有些重,因为吞了几个音,声音像极了孩童,带着一种少女般的童稚感。
“不是喝过姜茶了吗?为什么那个没用?是不是你们拿来假的姜茶来唬我。”
“奴婢怎么敢,都是真的呀。”
“反正我不喝,你端下去。”崔荷捏着鼻子离汤药远远地,斜躺在软枕上,十分抗拒。
金穗知道崔荷平生最怕苦的东西,因此早早备好了蜜饯,她拿起一块桂圆蜜饯递到崔荷面前,说:“郡主,您喝一口,再吃一块蜜饯,这样好不好?”
崔荷皱着脸看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答应的时候,谢翎已经跨了进门,他抱臂在胸,冷笑着说道:“郡主喝个药也要人哄,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我敢说你比六岁的语嫣还不如。”
崔荷吸了吸鼻子,抱着身上的被衾,不满地抿着唇,他怎么敢说她比不上他六岁的小堂妹!哼,不过是激将法罢了,她才不上当呢。
当即,崔荷将头扭到了一边去,都不愿搭理他。
谢翎走到榻前,示意金穗走开,金穗连忙起身,又见他抬手向她讨要汤药,金穗把碗递给了他。
谢翎端着碗,用汤勺在汤药里转动了几圈,黑糊糊的汤药果真挺瘆人的,也难怪崔荷讨厌。
在公主府的宴席上他就发现了,公主府的宴席做得都十分精致漂亮,特别是放在崔荷面前那几道,简直可以用鬼斧神工来形容,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崔荷就是喜欢这种漂亮的,干净的,诱人的东西,像这种有益但难闻难喝的东西,她肯定是看都不肯看一眼的。
“快点喝,汤药要凉了。”谢翎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