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看看现在的楚军,后方为彭越骚扰,辎重时有中断,士兵疲惫,还经得起折腾吗?”范增深吸一口气,“我虽讨厌项伯,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楚军借此战胜利,向汉军议和,休养生息恢复国力,再图来日。”
项羽却果断拒绝:“我绝不向刘季那个小人低头。一决胜负就一决胜负,我堂堂西楚霸王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范增呵斥:“你这是意气用事!”
项羽态度坚定:“有人屈于形势,做违心之事。我项羽宁战死也不做违心之事,亚父不必再劝。”
范增看着项羽重重地叹了口气,对项羽说道:“你会后悔的。”
“我绝不后悔!”
话音刚落,地面就翻滚了起来。项羽一脚踩空,竟从百尺城楼上掉了下来。他奋力一抓,猛地睁开眼睛,屋内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
项羽混乱的大脑终于开始运作,他这才想起来攻占荥阳是半个月前的事情。
“大王可是做了噩梦?”虞姬给项羽倒了杯水。
项羽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后,宽慰虞姬:“本王没事。”
虞姬接过空杯,依旧担忧:“大王最近总是做梦,可要找人来瞧一瞧?”
“不必了。”项羽否决。现在是紧要关头,他不能露出半分异样,否则军心大乱,会让刘季寻到破绽。
“可是——”
“没有可是。”项羽看向虞姬,“我的身体我清楚,没有大碍。”
虞姬见项羽坚持,也不再劝说。她道:“大王今日还要见龙且将军吗?”
“见。”项羽坐了起来,拍了拍虞姬的手,“你先去休息吧。”
虞姬不是很放心,但拗不过项羽坚持,只好离开。
项羽送走了虞姬后,看向天空。他想,亚父你休要小瞧了我,就算刘邦控制了北方又如何?我有南方十四郡,拼到最后谁输谁赢还未尝可知!
一阵疾风吹过,天空出现了云浪,翻涌着,奔腾着,犹如人的野心,一刻也不肯停歇。
小修武的深沟已经挖成了,各部在做最后的检查,以确保项羽来袭时,汉军不出破绽。
阴嫚站在呼啸的北风中,跟着汉军长史核对粮草数目,并检查附近的防火措施。粮草是军队的命脉,尤其是在两军交战的前夕,一定要反复检查。
“公主。”阿桃走到阴嫚身边,“汉王寻您议事。”
阴嫚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册子交给阿桃:“你来检查。”
“是。”
在安排好任务后,阴嫚就朝着刘邦的大帐走去。
天气寒冷,空气冰冷,刺得阴嫚的肺很难受。
她不得不伸出手掩住自己的口鼻,防止冷气过快地吸入肺部。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手指头冻得生疼,但好在她带着韩信送的手炉,时常交换,倒也不至于冻伤手。
刘邦的大帐前并没有人,看起来像是被人打发走了。阴嫚眉头上扬,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上前为妙。奈何大帐里的声音先传到了她的耳朵中。
“大王,老朽以为派大将军继续东进是不妥的。”
听到有人提到韩信,阴嫚欲退回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帐内的人继续说道:“齐国有三十万大军,个个骁勇善战,项王都未能在齐国手里讨到便宜。老朽以为纵然大将军神勇,也不能确保短时间内拿下齐国。”
“如果不能一击即中,那我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将齐国推到楚国的阵营。到那时,我们岂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强敌?老朽以为,我们当联合齐国与我们共同对抗项王。”
刘邦的声音传来:“大将军奇才,未必不能胜过田横那厮。况且齐国人狡猾反复,与其为盟,并不可靠。”
“天下大势已定,田横心里清楚,大王才是最后的胜者。为求自保,他是不会背叛大王的。”那人又提到了一个关键点,“大王,大将军已经封无可封了。”
这下大帐内彻底安静了下来。看似是沉默,但其实已经无声地宣告了答案。
阴嫚摸了摸手炉心道,人们渴慕强大,却也畏惧强大。你明白吗?小笨蛋。
她向营帐走去。在撩开大帐后,看到了坐在刘邦身侧的老者。
难怪觉得这人的声音耳熟,原来是郦食其。当初在荥阳时觉得这么大岁数的人也能从彭城逃出来觉得稀奇,所以记住对方的音容。原以为是个混吃等死的,没想到……呵。
阴嫚嗤笑,挑了靠近炭火的地方坐下,等待其他人到来。
人到齐后,刘邦说了斥候探听的消息。据说,项羽有意前往梁地平复彭越。这对刘邦来说是个好消息,他可以趁此机会夺回成皋和敖仓。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刘邦对众人说道,“我决定要让郦食其前往齐国说服齐王投降。”
阴嫚闻言只是看了一眼刘邦和郦食其,并没有说话,但手指却富有节律地敲击在食案上。
其他人一愣,面面相觑。
有人问道:“大王不是派大将军攻伐齐国了吗?为何又派郦先生去劝降呢?”
刘邦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战争总会死人,能和平解决,也是万民之福。”
“原来如此。大王仁厚,我等佩服不已。”那人又道,“只是齐人反复无常,郦先生只身前去恐怕有危险,应当派人保护。不过诸位都各有要务,似乎有些难选。”
“这倒是个问题。我得想想谁没事做。”
随着刘邦的思考,大帐内陷入安静。
“辎重已经安排妥当,我近来无事,倒是可以陪郦先生走一遭。”阴嫚的声音兀自响起,引来了众人的注意。但她依旧波澜不惊地问刘邦:“不知汉王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