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国主并无异色,“那,安国呢?还有,我呢?”
池鸷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他未来的替代者。只能说:“陛下,很好。幸姑娘也很好,安国也很好。”
白国主松了一口气,“你不必告诉我别的。我知道这些就够了。谢谢,你能来告诉我。”
他身形清癯,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像是有股力量,支撑着他不得不走下去。
池鸷莫名觉得有些难过。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不知来自何处,让他很不安心。可是白国主的白衣并无染血迹象。兴许是自己多想了。
夜里,当主殿守门的宫人再一次看见池鸷站在不远处观望时,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循例问了问池鸷需不需要禀报白国主。
已经很晚了,白国主还未歇息。池鸷决定和白国主再聊一聊,关于他,关于未来的白泽。
还没等他移动步子,一抹快如闪电的白色,晃眼间似乎穿门而入。
池鸷拧眉,没有让宫人禀报白国主,然后谎称回去休息了。转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池鸷三两步爬上高墙,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偷窥。
掀开一片瓦砖,正好能看见主殿内的光景。
白国主披着厚厚的斗篷,如墨的发散下来,几缕落在了桌案上。他早早将如山的奏疏处理完了,现在正在写东西。
殿内突然出现的踢踢踏踏的声音让他抬头。
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凭空出现,眼睛下方的白毛间,有两撮独特的黑毛,一双眼睛清冷无情,迈着懒洋洋地步伐。
是白泽!
池鸷很是惊喜,看见白泽,心里柔软了三分。不过此时的白泽并不像在他怀里那样乖巧,此时的他虽然是狐狸身,浑身像浸在黑暗里,阴翳难测。
他似乎对白国主很不屑,耷拉下来的三条大尾巴高高抬起,似乎在示威。
池鸷也是第一次看见白泽三条尾巴的样子,挺霸气。
白国主气势不输道:“你可是答应孤了?”
白泽跳上桌案,离近他道:“麒麟知道了,我们都不会好过!我凭什么帮你?”
白国主笑道:“孤的灵魄,可以让你脱离三更竹林。这还不足以成为你帮孤的理由吗?”
池鸷知道白泽有多谨慎,连大气都不敢出,屏息凝神地听他们谈话。
白泽在桌案上坐下,道:“脱离不脱离三更竹林,对我来说早就没有意义了。我并不是为了帮你。狐族恩仇必报,为了池将军,我不得不帮你。”
白国主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连说两遍,语气愈发轻松。
白泽看见他轻松的笑容,不禁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寿命不多了?”
“知道,早就知道了。孤本就活不长,这笔交易,孤赚了。”
“池将军还在路上,可需我把你的情况告知他?”
白国主手中一直拿着的狼毫沾饱了墨汁,那墨汁在重力的挤压下,凝下一滴,落在了写满字的宣纸上。那纸上的几个字被墨渍侵染。白国主下意识用手心去抹干净,却把整张纸糊黑了。
白国主看着自己的手心道:“不必了,不过几日,他就回来了。”
白泽站起来,“你还有几日吗?”
“有吗?有吧……”白国主不确定道,“你什么都不必告诉他,你的伪装,孤信得过。可是你和孤能骗过天下人,却独独骗不过他。”
白泽就这么看着他,临行前,桌上多了两朵泛着浅青色的光的莲花,那应该就是来自于三更竹林的玉莲。
白泽道:“想活到池将军回来,就吃了这些。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等你死了,我会来彻彻底底取代你。”
话音未落,狐狸只剩下了残影。白泽的本体应该还在三更竹林,不能轻易出来。
殿内又只剩白国主一个人,他拿起一朵玉莲,欣赏着它。因为了却了一桩大事,心里紧了太久的弦松泛不少,他感觉喉咙里压抑的痒意再也克制不住了。
他捂住嘴,重重地咳了几声。
大殿门毫无征兆地被蛮力推开。白国主以为是那人回来了,希冀地抬头,看清来人后,敛去眼里的失望。
宫人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在白国主的示意下,他们只好退出去,放任池鸷进来。
池鸷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刚才听见白国主和白泽的对话,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愠怒。情绪渐渐失控。
池鸷道:“白国主,您为什么会和三尾狐做交易?为什么说自己活不长了,您才二十八岁……”
白国主松开捂住嘴道手,手放了下来,落在一边,“你的问题真多,孤该回答你哪一个?”
“每一个!”池鸷不管什么尊卑有序,怒气盎然。
“好,”白国主面色红润,眸光流转,“孤是安国王室的后人。王室直系血脉,就是安国的灵脉。你肯定知道,安国的许多任国主,死得突然,大多不过壮年。因为要维系安国的灵脉,就得国主用自己去换。”
纵观安国历史,的确有不少国主死得早,但也有不少寿终正寝,灵脉一说,池鸷觉得不可信,觉得白国主是编了个理由诓自己。白国主上任后,挽救了水深火热的安国,连带着天灾都少了,但池鸷认为这是白国主廉政的功劳,和灵脉无关。
白国主道:“不管你信不信,孤只能这么跟你解释。至于和三尾狐的交易,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需要他,来替代孤。安国不可以没有孤。”
想了想,白国主喟叹道:“如果孤不在了,将军或许不会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