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太后为何忧思过度?”
“哦,这一点,我忘了说了。”归灿道:“为护两国和平,先王曾在郑国长期为质子,郑侯便以女妻之,先太后即是当年郑侯之女,当今王上的母亲。她看到郑国吃了败仗,会怎么想呢?”
青霁恍然道:“原来如此,谁都不希望看见自己的母国与孩子的国家开战吧。”
归灿道:“再之后,在太王太后的亲召下,大将军就将嫡子符韬送进王宫中来,陪伴王上。幸亏有这一步,因为没过几年,太王太后也殁了。”
归灿讲着,心里不禁慨然,从那太王太后生前的一举一动来看,在政治上也必不是等闲之辈。
故事讲完了,青霁前后理了理,道:“所以是说,王上六岁的时候,太王太后殁了,王上便一直服丧到九岁?前前后后加起来,汉国统共九年国丧。”
归灿点头道:“没错。按汉制,王上服丧期间,宫中禁止一切娱乐声色,禁华服,禁田猎,禁喜庆之色,宫灯、垂帘、窗牖皆封以白布,王上与宫人皆丧服素缟,不可有鲜艳之色。”
青霁心中诧异,王上的童年原来是如此度过的吗。
坊间传闻,当今的王上不仅性情顽劣,更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祖克宗。现在她终于明白这样说法的源头在哪里了。
青霁不由对这个同龄人产生了一丝好奇,这个国家的君主,排除她国家元首的身份,仅就她本人来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少女呢?
归灿看着凝神安坐的妹妹,犹豫着开口:“青霁,如果我说……王上还赐予你一封信笺,叫我转带给你。”
他说出这句话后,看到妹妹脸上闪过意外的神色,之前一直平静清澈的眸子浮现了一股别样的情绪。
好了,他明白妹妹的态度了。
归灿认命般的从怀中摸出了那件东西,双手拿着,恭谨的放在桌上,慢慢推到妹妹那一边,起身,离开,不置一言。
这不是他能看的东西。
脚步声渐行渐远,夜色朦胧了归灿的身影,他想,该做的他都做了,心思灵敏的妹妹,应该能妥善处理好这桩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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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春来,汉王的及笄礼近在眼前,为了这件举国庆祝的大事,王宫内外都忙碌的不可开交。亲自负责这件事情的相国高傒更是“殚精竭虑”,但是,他并没有组织将亲政大典也一并筹备。
这不得不引人奇怪。
但在归灿看来,这段时间忙碌的相国似乎再没有空闲来针对自己,更没有闲暇再针对整个归氏的意思,也许是高傒实在太忙了,抑或是是父亲归婴多虑了吧?
将近一年来,王庭朝堂风平浪静。
按照惯例,归灿在去年冬天的时候被顺理成章的拔擢为谏议大夫。他可以在汉王的召唤下频繁自由出入昭阳殿,归婴与相国合作处理的政事也一切顺利,归氏家族其他的成员在王庭中也没有遇到什么难缠的阻碍。
不过,还是有一件惴惴不安的事情萦绕在归灿心头,就是那件独属于王上、妹妹,以及他三人之间的小秘密:这一年中,他一直在偷偷为她们二人传递信笺。
一开始只是一两根竹简,后来逐渐发展为一封封写满文字的帛书,每一次传递消息都叫归灿背负着巨大的道德压力和担忧,他从没敢看过那些信笺的内容,也从没告诉过父亲,因此,他连担忧的具体理由都无处诉说了,全都憋在心里。
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在心里焦虑:这两个女孩子真是胆大妄为啊!
他还发现,妹妹的状态似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毕竟是青春年少的女孩,许多情绪很难完全掩藏的住,尤其是情感方面的。
例如,每一次归灿带信回来时妹妹脸上的那种越发明显的期盼,每一次妹妹谨慎回复这些信件时总要苦思冥想到深夜,每一次将回信交给自己时的那种忐忑和纠结……
归灿原本将这些表现统统归结为臣子对君王的恭谨态度,可是后来,他有点不确定了。
他时常看到妹妹在树荫下端看那些信笺时嘴边扬起的笑容,眼角浮起红韵,那样的神色,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娇艳。
情窦初开?!
归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他忍不住多次询问妹妹,她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每次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搞得归灿都糊涂了,只好继续老老实实做她们的秘密信鸽。
归灿照例天天去昭阳殿为王上侍讲,汉王近来的进学都很顺利,课业进步飞快,身上的怪脾气似乎也懂得收敛了一点,连挑剔的范大夫也找不出瑕疵,归灿不得不怀疑这会不会是妹妹的功劳。
由于归灿几乎每一次都会被刘枢留下来单独探讨问题,因此对她学识的深浅比旁人更清楚。
今日的刘枢没有向他请教政事的问题,而是问道:“归卿,寡人很快便要举行及笄礼,你知道的吧?”
“是,小臣知道。”
刘枢又问:“我汉国历代先王,无论男女,成年之后便会举行婚礼。这你也知道吗?”
“……是,确有这样的惯例。”归灿在心里揣摩王上突然提起成年礼和婚礼的用意。
还没等他想明白,只听刘枢道:“寡人之前说过,要封令妹做鸿学博士,但寡人现在后悔了……”
归灿的心中升起一丝紧张,难道妹妹什么时候触怒了王上吗?他不由屏住了呼吸。
刘枢的语气却染上了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寡人认为令妹做我大汉的王后,更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