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竹刚起来的时候头疼得要命,这下瞬间忘了疼,浑身冷汗直冒寒毛直竖,下意识伸手到腰间拔剑。可剑没摸到,胖老板看见他醒过来,脸上原本凶狠狰狞的神色却陡然间转了个弯,那表情热切得李延竹以为他看见的是刚过门的老婆——
胖老板三步并作两步抢到他面前,李延竹没找到兵器,正准备抬脚把他的牙踹出两颗来,胖老板却“咚”的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眼中含着欣喜的热泪:“少爷!您终于醒了少爷!”
这么大一坨猝不及防堵到眼前,李延竹冷不丁差点从床板上弹起来,虽然头剧痛无比,但他现在已经清醒多了,没找到兵器,飞速将自己身处之地扫视了一圈——这是个布置颇为奢华的房间,雕花象牙床、流苏软纱帐、精美镂空的窗子、摆放讲究的黑漆描金桌椅……以及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的大师伯。大师伯浑身好像都没力气了一样,虚弱地倚在墙边,只是两道目光仍旧透亮,此时此刻正紧紧盯着李延竹。
和胖老板一起偷袭他的“贺先生”也站在一边,除此之外,李延竹还在房间的角落发现了嘴被堵上绑成一团的王二丫。
他绕着地上的胖老板跳下了床,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烛台,用插蜡烛的针尖警惕地对着两个男人,当成聊胜于无的武器,刚要说话,胖老板又喊道:“少爷,这是误会,您别这样!”
去你的少爷,你全家都是少爷!李延竹本来就头疼,这下格外火大,两个背后放暗器的王八羔子在这装什么无辜呢?
不过这俩人现在既然是在莫名其妙地喊冤,就显然还不准备发难,他戒备着退到墙根底下,扔掉塞在王二丫嘴里的一团麻绳,眼睛仍然紧盯在那两人身上,低声问:“受伤了没?”
二丫大概是吓得不轻,这会儿有点发呆,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场,眼睛肿得好像两个寿桃,李延竹刚想逗他两句,那边一直没插上话的贺先生找到了机会,连忙说:“少爷,我们不知这孩子和您是什么关系,只是他哭得可太吓人了,我们只能把他堵上嘴,并无恶意。您既然醒过来了,属下这就给小友松绑。”
说着就要走过来,李延竹赶忙挥了一下烛台,“别过来!”
贺先生讪讪地定住脚步,哭笑不得道:“您别这样,您听我解释,我到铺子找老蔡,见到您时就觉得您的容貌与我们教主有五分相似,我便留心了些,可您对我们十分戒备,我和老蔡只能先行将您打晕了,本来想要把您带回来再问,谁知这小朋友哇哇大哭了起来,这死丫头在外面听见哭声,破门而入,还喊了您的名字,我们这才敢确定您的身份……”
李延竹根本不信他的鬼扯,他生下来就没人管,亲爹亲娘不是没有,但作用基本不大,如何就成了“少爷”,大师伯喊的那句“李延竹”他半昏半醒间听见了,难不成这什么教主的儿子也恰好叫李延竹?
开什么玩笑,演话本吗?
他果断否定了这些猜测,又粗略转了转念头,觉得自己不仅没钱没势,而且还是个逃犯,浑身上下唯一能被看得上的地方就只有这张英俊非凡的脸了。
对自己美貌有清醒认知的李延竹骤然睁大了眼,鸡皮疙瘩从脚后跟窜到了头顶——这不知从哪来的“教主”不会是看上爷爷我了吧?
“少爷”?认干儿子?
他从小在勾栏瓦舍长大,对男女乃至男男那点乌七八糟的事再清楚不过了,这干爹教主,连戚明雪那样的大美人也看都不稀的看一眼,就那么扔在地上,完了完了,怕是个重口的,怪不得这漂亮小屋子看着像客栈,原来是要在客栈里“办事”?
李延竹想到这,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他拎起二丫,手有点不稳地给他解开绳子,用烛台指着一胖一瘦两人,尽量克制着声音的颤抖:“我要出去,别挡着门。”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是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顺从地让开了。
李延竹拖着二丫退到门边,正要反手摸门栓,那门却自己从外面无声地打开了,李延竹脚下有些不稳,身子往后一歪,后背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人,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
那人胸腔微微震颤,一道浑厚的男子声音在李延竹身后咫尺之处骤然响起:“孩子,这是要去哪?”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李延竹差点一跃而起窜上房梁。
不过他终究还是想明白了——对方人多势众,又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暗器毒药防不胜防,连柔云派大师伯这样的身手都中了阴招,能逃上房梁,能逃出这干爹教主的魔掌吗?
他强行控制住把对方按在地上暴揍一顿的冲动,一点一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
巧的是,身后的男人也正在看他,俩人的目光猝然撞在一起,李延竹愣了一瞬,这人浓眉斜入鬓角,狭长的双眼微眯,虽然眼角已现出细碎的皱纹,但仍是一副极为凌厉俊美的面容。
这倒霉的干爹教主我好像在哪见过,李延竹心中飞快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一向活络的脑筋这时却突然不怎么管用了,李延竹紧盯着似曾相识的这张脸咂摸了半天,终于灵光一闪开了窍,想起了色狼干爹教主的名字。
李玄霆,他叫李玄霆。可是李玄霆是谁呢?是谁来着我好像马上就要想起来了……
“我是你爹。”色狼干爹教主仿佛有读心术一样,亲口解答了他的疑问,抬腿跨进屋子。
李玄霆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衣着普通,面无表情,见李玄霆进屋也跟了进来,一语不发合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