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川没有回应他,但江昀清感受了他胸膛的起伏,断定陆闻川一定在听。
他用很慢的语速说:“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都看了没啊?”
“我问你大伯怎么样,乌龟怎么样,其他人怎么样,你都不理我。”
“但其实,我就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而已。”
“陆闻川。”江昀清的声音有些虚,像是困意终于上来了,又像是无意间的示弱,在陆闻川的身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他说,“我只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我不想听什么大道理。”
很多时候,对于一些较为通俗的道理不是不明白,而是需要时间去接受。但江昀清已经煎熬了太久的时间,早就没有了多余的力气再去学会“接受”,更无法忍受再和陆闻川重蹈覆辙。
陆闻川半睁着眼躺在他身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应该跟江昀清贸然提起有关生离死别的事,后悔当初在南清陪江昀清看病时,口不择言地说“如果自己不在了”之类的话,后悔昨日在医院的小花园,自以为是地对江昀清说出“没有必要纠结”。
他也曾经受过亲人离世的悲伤,至今还能回忆起当时生活的晦暗。
他还想陪江昀清很久,想对方还能够像以前一样依赖他、信任他,遇到开心的事能第一时间跟他分享,想江昀清能够永远高兴下去。
而哪怕不高兴也没关系,陆闻川想,江昀清是一个很好哄的人,他会用一个又一个温暖的拥抱去抚平对方的伤疤。从今往后,江昀清人生中的每一个节点,都会沾满陆闻川的温度和味道。
江昀清第二天走得比较早,给陆闻川做了早饭和午饭,留了信息,说自己晚上还会再来。
上次展览过后,艺术馆又消停了一段时间,江昀清就只需要负责日常的导览和接待。
江昀清昨夜睡得晚,今天有些疲倦,工作的时候有点儿打不起精神,而反观那位之前跟他一块淋过雨的同事就不一样了,今天显得格外意气风发,发蜡皮鞋一应俱全,凑近了还能闻到骚包的香水味。
江昀清发现他今天的小动作格外得多,还总是昂首挺胸,借整理袖口的机会,展示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便主动问道:“你这戒指,是最近刚买的吗?上次见你的时候好像还没有的吧?”
同事开屏了一上午,终于见到了效果,立马凑上来得意洋洋地说:“昨天刚求婚成功的,怎么样,羡慕吧?等结婚的时候,哥请你喝喜酒。”
江昀清点了点头,说“恭喜”,静静地看着灯光下对方无名指上闪着微亮的戒指,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忽然说了句“我也有一个”。
同事的目光瞬间变得讶异,想问江昀清又是什么时候求的婚,话还没说出口,江昀清的手机却先响起来了。
江昀清看了眼来电提示,对同事说了句“抱歉”,走去旁边的洗手间,接起了电话。
他轻轻“喂”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儿不自觉的高兴,觉得那点儿疲倦全都因陆闻川的来电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闻川的声音清醒而又平静,好像以前的很多个寻常的清晨一样,问江昀清:“你已经到了?”
江昀清“嗯”了一声,说:“我给你做了早饭,你醒了的话就吃点儿吧。”
陆闻川说“好”,又强调说:“你这么早,不用特意帮我做的,我自己也可以。”
江昀清却充耳不闻。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江昀清又问:“早上起来的时候腿又疼了吗?”
陆闻川说:“还好。”
“早上比较疼是正常的。”江昀清说,“你要是不舒服就躺一会儿。”
“嗯。”
“陆闻川。”
江昀清忽然叫了他一声,想起刚才在同事那里见过的戒指,拿捏不准有些话到底该不该提。
陆闻川应了一声,却没听到他的下文,问他怎么了。
江昀清终究还是没有继续下去,只是说:
“没什么,你先吃饭吧,晚上我得先去看一下我妈,很快就会回去。”
电话那头好像沉默了下来,陆闻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表态的样子让江昀清本能地有些抵触。
他怕陆闻川拒绝自己再去登门,便谎称自己还要忙,在陆闻川开口之前,匆匆挂断了电话。
晚上,江昀清先回了趟家。
陈清前段时间刚刚出院,术后恢复得很好,能下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日常的工作。
江昀清在客厅里坐了二十分钟,话没说几句,倒是听母亲接打了四五个客户的电话。
等到陈清终于再次将手机放到一边,开始和江昀清聊最近的工作情况时,她的备用机却又响了起来。
江昀清一脸麻木地看着她连轴转,依稀听到对方半个小时后还要开一个什么样的线上会议,彻底绝了他想在家里多待一会儿的心。
江昀清匆匆和她告别,没把原本准备要说的,自己和陆闻川的情况告诉她,只是在母亲留他吃饭时,仓促地说了句“陆闻川还在等我”。
而后,他没敢再多看母亲的表情,直接出了门。
江昀清到陆闻川家时才刚过晚上七点半,他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点蔬菜和排骨,准备今晚给陆闻川炖汤喝。
上楼之前,他还给陆闻川打了个电话,想问对方有没有别的什么想吃的东西,但电话没接通,陆闻川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昀清有些担心,走路的速度都快了些许,等到电梯终于“叮”的一声打开,快步走去了陆闻川的家门。
他有预感陆闻川不会太过安分地待着,却没成想,自己还没进门,便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叮呤咣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