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洲立在大马辇,转而凝望虞幼宁,他声音沉沉。
“虞幼宁。”
“过来。”
沈京洲声音喑哑,辨不出喜怒。
朝臣伏首颤巍巍跪在地上,连眼皮都不敢抬高半分。
他们自是知晓虞幼宁的身份,前朝的六公主,在冷宫关了将近十年。
宫中虽有风声传出,沈京洲欲立虞幼宁为后。
可传言终归是传言。
且帝王的宠爱向来是朝不保夕,沈京洲也并非怜香惜玉的人。
这位小公主今日这般恃宠而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落沈京洲的面子,也不知还有没有命见到明日的太阳。
众人扼腕叹息,只当红颜薄命。
虞幼宁还怔怔坐在步辇上,鬓间的珠钗摇摇欲坠。瞪圆的眼眸中流露着不安紧张,还有几分委屈。
沈京洲怎么可以……这么凶。
果然天底下的男子都是坏东西,没一个是好的。
泪水涌至眼眶,虞幼宁眼泪汪汪。
她别过脸。
还从未有人敢这般轻视沈京洲。
跪在地上的百官提心吊胆,只当下一瞬就要看见美人血溅当场。
他们看见沈京洲一步步朝虞幼宁走去,然后——
半跪在虞幼宁脚边。
沈京洲无奈叹口气:“祖宗,你还没消气?”
众鸟归来,群山悄然。
文武百官乌泱泱伏跪在地,面面相觑,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
日光满地,氤氲光影如醉人的酒香,芳香馥郁。
虞幼宁睁大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凝望近在咫尺的沈京洲。
祖宗?
什么祖宗?
谁是沈京洲的祖宗?
脑子乱糟糟的,杂乱无章,好似一团毫无章法的毛球。
丝帕握在手中皱成一团,虞幼宁扬起一张娇靥,纤长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她语无伦次:“你、你……”
嗓音轻柔,如甜腻蜜糖,红晕一点点在虞幼宁双颊荡漾而起,宛若层层涟漪。
沈京洲长身鹤立,颀长身影如青竹,他笑。
“还不下来?”
满地鸦雀无声,天威森严,无人敢大着胆子抬眸,悄悄觑视沈京洲和虞幼宁。
一鼓作气,虞幼宁一手捏拳,一手握住沈京洲的小指头,战战兢兢踏下步辇。
宫人手提销烟香炉,垂手跪在大马辇前,眼角余光,唯有一抹窈窕身影翩跹而行。
宝相花纹云头锦鞋踩着落日,虞幼宁胆战心惊,缓缓自成百上千的宫人前越过。
踩着脚凳登上步辇。
多福又一声尖细的“起”——
大马辇外依次传来排山倒海、震耳欲聋的谢恩声。
虞幼宁身子僵滞,下意识蜷紧沈京洲的手指,娇小孱弱的身影往沈京洲挨了又挨。
她不敢抬眸,连气息也十足的轻,唯恐车辇外的众人发现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