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彧又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开辟新水道的事崔家确实参与了,钱塘刺史也曾与臣有书信往来。”他不否认,且十分实诚地说,“但是崔家不养私兵,只往军中派人,只是十六卫整顿之后,臣便不参与其中了。”
当初京城十六卫崔家能叫动三支,还有他手上有同州韦家的令牌,这些事苏彧都是知道的,后来他将韦家的令牌给了苏彧,再后来十六卫整顿,这些事苏彧也知道。
“嗯,”苏彧点点头,整张脸在狐裘里蹭来蹭去,愈发显得可爱,崔玄的目光也跟着柔和下来。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然而下一刻她转过头来,望向他的目光却犀利得让他怔住,这才是帝王真正的眼神,只是苏彧善于叫人放下心防罢了。
苏彧掀开大氅,站起身来,直视着他的眼眸,指了指摊在案几上的纸,说:“这是钱塘刺史最后留下的信,行简看看吧。”
崔玄一目十行地看完,又听到苏彧叹息着说:“他这是把家族看得比国重要。”
崔玄的手指紧了一下,苏彧像是在借喻什么,他再退一步,行了一个大礼,坚定地说:“于臣而言,有国方有家,有君方有臣。”
苏彧轻笑出声:“行简不必紧张,你既然是朕的人,朕总要护着你,不能让你的家都没了。”
崔玄望向她,她眼眸明亮,声音悦耳,他轻易地便信了她。
苏彧上前一步靠近他,他不自觉地屏息,苏彧接着说:“弹劾行简的奏折朕是半个字都不信的,朕想干什么行简也是知道的,所以借这个机会,得行简配合朕演一出戏。”
“陛下想要臣做什么?”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替朕去守住江南,”苏彧微微仰头,眉眼飞扬,“朕要贬你去做钱塘刺史。”
她未等崔玄应下,又握住他的手,将一道兵符交到他的手上,“这是调动镇海军的兵符,若遇急事,行简可直接调兵。”
崔玄喉结滚动,只觉得掌心发烫,他极为认真地回答:“臣遵旨。”
春休结束后,最令朝野震惊的是,皇帝撤了崔玄宰相一职,并将他贬出京城,去钱塘做刺史。
朝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崔玄的身上。
崔玄少年成名,自十八岁迈入朝堂之后便一直高高在上,未曾跌落过,昔日他可以给先帝苏琰直接甩脸,纵然苏彧登基之后,他亦是步步高升,成为大启最年轻的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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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没有想到,崔玄会如此之快就跌了下来,甚至是被苏彧一脚踢出京城,前往钱塘这样远离中原的地方。
一时之间,他们看向崔玄的眼神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昔日高不可攀的崔家家主跌落下来的幸灾乐祸。
崔玄并不是不能感受到那些恶意的眼神,他只是挺直了背,极为标准地向苏彧行礼谢恩。
苏彧趁机提及,当初先帝所赐的那块世家家主可以随意进入皇宫的令牌,既然崔玄去了钱塘,那块令牌也没什么用了,该归还于她了。
崔玄一言不发,亲手将令牌呈上给苏彧。
周遭的人大约没有想到,堂堂崔家家主如此简单就向皇帝妥协了,他们隐隐有一种崔家也没落的感觉,看向崔玄的目光里愈发多了几分轻慢。
站在崔玄身旁的谢以观却是眯了一下眼睛,正月初一那日皇帝还带着他去崔府蹭饭,看着不像是要厌弃崔玄的样子,何况以他对崔玄的了解,崔玄这么傲一个人,纵然和钱塘刺史有些交往,但也不会是深交,更不会收钱塘刺史的贿赂——
最主要的是,他虽然不喜欢崔玄这个人,但是并不会怀疑崔玄对皇帝的忠心。
谢以观沉思许久,只觉得这怕是皇帝的一步棋,故意派崔玄去钱塘。
他微微转眸对崔玄说了一声:“恭喜。”
众官员瞠目结舌,要说当面阴阳那还得是谢以观,果然两人极为不对付。
崔玄矜持颔首,离开皇宫时踽踽独行,纵然有人想要奚落,只是看到他那一身的冷冽,并不敢靠前,只敢在背后小声议论。
官员们看向满面笑容的谢以观,想要凑上前去和他说崔玄的坏话,只可惜谢以观滑不溜秋的,他们才刚开口,他就把他们的话题给带偏了,一直到谢以观翩翩离去,他们才回过神来,他们刚刚好像说了几句话,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
官员只能将目光放到姚非名身上,说起来,三人当中还属姚非名这个阁老做的时间最长。
他们转身笑着对姚非名说:“还是谢阁老厉害,两个字就把崔阁老……啊不崔刺史给气得脸都黑了。”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姚非名说了句公道话:“那倒不是气的,崔阁老的脸一直是这样的,你从前阿谀他的时候也不见他给你好脸色。”
官员:“……”
官员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姚非名一把年纪、健步如飞,他们想要赶上去说几句话,根本追不上他!
倒是李家家主李见行在崔玄离京前,特意到崔府安慰他:“钱塘算是好地方,想来圣人也只是临时放你去历练。”
崔玄没有否认。
李见行从崔府出来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难过,才几年的时间,五大家族竟落得如此光景。
他稍稍犹豫,还是去了一趟王家,他对王睿说:“崔行简并无对不住你王家的地方,你又何必如此?”
王睿以为是他的弹劾将崔玄从宰相的位置上拉下来,志得意满,只硬声对李见行说:“你今日倒是来劝我,从前崔行简对付我儿子的时候,你怎么就龟缩着不敢去劝崔行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