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与魏先生也有过会晤,虽未动问,倒也可猜出两三分。此人实是不以名利为念,甘于淡泊之人。”
“哦?”苏庆华摇了摇头,“莫非他是欲等人举荐?”
大周一朝,晋身之途有两类。其一自然是正经科场,得了秀才功名,再考举人。其二便效法终南隐士,得朝中大员亲自举荐。若说苏庆华的身份,晋身六部,倒也能举荐贤良,故有此一问。
苏一一摇头笑道:“魏先生祖上,原是前朝遗民,虽说传了几代,只是家有祖训,魏氏子孙,不得入朝。是以先生倒并非惺惺作态,而是恪守祖训。”
“可惜了这样的大才!既能教出依依这样的学生,怕是果然有些学问。”苏庆华抚须轻叹,“既如此,依依倒不如满了十二,再去考国子监罢了。”
苏一一瞪大了眼睛:“国子监也收女学生么?”
苏庆正因她那三首诗,这时候也额外地和颜悦色:“国子监另辟一个书院,专收天资上佳的女学生,泰半是有些背景的。”
“哦。”苏一一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大周虽说对女子有些歧视,倒也能给女子一个机会,比起宋元明清的这些封建时代,自己的运气倒还不算太差。
十二岁去京城,倒与她自个儿的打算差不离。那时候,一一制药也该粗具规矩,是该考虑向外扩张了。而在京都开个分店,自然是佳选择。有尚书伯父当靠山,虽不能明目张胆地举着他的旗号,有意无意地隐晦两句,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这一顿晚饭,可不那么好吃,简直比临一篇字帖还要累。
苏一一刚松口气,便听苏老太太又投了一磅炸弹:“老四独门小院的,倒不如搬回大宅,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要是搬回了大宅,不说跟那两个堂姐之间小摩擦不断,便是去店铺,也多有不便。少不得被人揪住了小辫子,到时候对着苏老太太,可不怎么好说。
好在苏庆正也怕田含玉回了大宅与三夫人争气,一时犹豫不决。回头正看到苏一一噘着嘴满脸不情愿的样子,顿时主意已定:“我夫妇俩那个铺子还开着,回大宅来多有不便,不如照旧罢了。”
苏老太太虽说不大高兴,也不好再说。毕竟当初他们被赶出去的时候,她也不曾狠拦着,这时候也失去了立场。
苏一一松了口气,一波三澜的晚上,终于尘埃落定。
“九妹,你可真替咱们争气!”苏明鹏咧着嘴大笑,眼尾还得意地瞟着那对姐弟。
苏明琨虽说沉稳些,但眼里也满是笑意。就连和苏一一向来不对牌的苏沪,这时也不再露出敌意,只是怔怔地瞧着她。
果然实力决定一切。
苏庆正又好生勉励了几句,才放了他们一家三口离开。
春色染过料峭层林,田含玉牵着苏一一的手,掌心里俱是暖意。苏庆正也是一脸的喜气:“魏先生果然教得尽心。”
田含玉嗔道:“那也得咱们依依用功啊!”
“那是,那是。”苏庆正笑眯眯地点头,“还是你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虽然有自吹自擂之嫌,不管怎么说,这个晚上还是完美收官。所以苏一一也就大大方方地把拣出来的药材,随手塞了一把给小香猪。
“唔唔唔!”小香猪蹭着她的脚踝,细细的尾巴摇来摇去。
“你到底是狗还是猪啊!莫非是杂交品种么?”苏一一撑着腮帮子纳闷。
小香猪的长嘴巴翘了起来,仿佛说它是狗,是一种污辱似的,气哼哼地跑到苏一一空闲着的鞋面上趴了下去。
苏一一忍笑:“好吧,你不是狗。”
小香猪这才摇了摇尾巴,晃了晃脑袋。
“香香?”苏一一临完了帖子,随口叫了一声。要依着往常,这只小香猪早就颠颠儿地跑来讨好了,可这次却依然呼呼大睡。
檀香味越来越浓,直冲鼻尖。苏一一疑惑地看过去,小香猪似乎睡得极香,身上仿佛有着一层浅浅的光晕,一身粉色的毛皮更衬得鲜艳欲滴。
小香猪的变化
“香香?”苏一一揪了揪小香猪的耳朵。
没有反应。
再加重了一点力道,小香猪还是一动不动,好像连痛感神经,都陷入了睡眠。
夜深人静时分,万籁俱寂,仿佛只有风的声音,打在纸糊的窗格上。广阔的天幕,就像是一片丰饶的大海,一眼望不到尽头。
“猪就是猪……”苏一一咕哝了一句,“这样也能深睡不醒,i服了you啦!”
小香猪依然酣睡如故,粉色的猪毛更显得油光水亮,像是刚刚洗过澡似的。脑袋点在鞋面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它轻轻的呼噜声,苏一一很想试一下它的呼吸还在不在。
忽然眼前一亮,像闪电划过黑暗的天幕。苏一一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亮光已经消失不见。唯有小香猪还呼哧呼哧地继续大睡,身上的毛,似乎加深了色泽,渐渐地转至血红。
“香香?”苏一一担忧地又叫了一声,并且拍了拍它的脸,“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檀香味浓得呛鼻,苏一一本来觉得酸得发胀的胳膊,却奇异地感觉轻松了起来。浑身的毛孔,像是吃了人参果似的,说不出的舒坦。很长的一段时间,恍如隔世的迷梦一般。
苏一一眨巴了一下眼睛,确信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小香猪身上的光亮,渐渐地黯淡下去,又恢复了原有的毛色,浅粉嫩红,十分可爱。
“喛?”苏一一挠了挠脑袋,“这是什么状况?”
低下头,目光微凝。小香猪的身子,似乎长了一点儿。如果不是它正好趴在拖鞋的鞋面上,苏一一骤然看去,也不会发现这样微弱的变化。再仔细地打量了半天,总算勉强又找出来一点不同。它的额上,似乎有一道更深的红痕,像一弯新月似的,让小香猪显得更加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