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烛火中,一团黑影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
石屿一头雾水,正要凑上前去,椅子下突然传来吱吱呀呀的声响。
宋璟珩背脊一僵,不自觉地抬起脚,看清脚下生物的瞬间,脑袋嗡的一声警铃大作,一只差不多有一整个草鞋那么大的老鼠出现在他们面前。
从小到大,宋璟珩最怕四处乱窜的老鼠,他来不及多想,嗖的一声窜到桌子上。桌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噔声,他重心不稳,只好又跳了下来。
面对又大又肥的老鼠,宋璟珩简直头皮发麻,他往后躲了躲,发现根本躲不掉,恐惧占了上风,他伸手紧紧抱住石屿,头埋在他的颈肩,半晌发不出声音。
石屿握了握拳,最终没有推开他,心里感到一阵无语。方才说好保护他的人,现在看到一只乱窜的老鼠就吓得浑身发抖。
他拍了拍宋璟珩的后背,发现并没有用,宋璟珩反而抖得更厉害了。石屿稍加思索,上身向后倾倒,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没事昂,看不见就不害怕了。”
宋璟珩呼吸一滞,眼睫轻轻扫过石屿的掌心,精神有些恍惚。
“你先松手,我去把那个老鼠拍死。”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石屿的视线不自在地瞥向角落。
宋璟珩似乎是没有听见,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眼睛紧闭着,环在石屿腰间的手不断用力,将他牢牢地圈在自己怀里。
宋璟珩讨厌这样的自己,连恐惧都没有办法控制。尽管他平时再怎么装大人,那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有钱人家少爷,宋府平日被仆人们打扫得干干净净,哪让他见到这么大的一只老鼠。
石屿在老城区待久了,早就能和老鼠和平相处,他叹了一口气,面对面安慰了宋璟珩好一阵,终于让他悬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
桌上的煤油灯似乎比刚点燃时又亮了几分,屋里的气温逐渐升高,两人紧贴的胸膛,能听到彼此如鼓的心跳声,然而他们都没发现那心跳声来自对方。
石屿轻咳一声,趁气氛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前,先松开了手,头重脚轻地走上前,一拖鞋拍死了老鼠,转身翻出袋子,捏着鼻子把它扔了出去。
石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惊得宋璟珩合不拢嘴。
直到他走进卧房,宋璟珩才回过神来,盯着桌上的莹莹灯火,脑海里满是石屿离开时的背影。
他深呼一口气,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恍然发觉石屿的腰真的好细。宋璟珩抬手捂住脸,忍不住琢磨,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应该没有被他发现吧。
天空泛起鱼肚白,石屿一夜无梦,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
这里的乌鸦总是很奇怪。
按理说,它们都喜欢金光闪闪的玩意儿,然而这边的乌鸦似乎只对石屿用过的毛巾感兴趣。
光拿毛巾去筑巢也不切实际,石屿忍不住纳闷,这里乌鸦是不是属狗的,怎么老绕着自己转。
等出了院门,石屿才发现隔壁还有一户人家,烟囱正冒着袅袅白烟。一个七旬老头站在家门口,瞧见石屿,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收起蒲扇,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石屿不明白怎么刚来就被这大爷甩脸色,正要上前一探究竟,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你是咱们村新来的小伙子吧?”
住在村东头的那户人家见着村子里来新人了,热情地上前来打招呼:“我姓王,村门口的那个茅草房就是我家。”
他操着浓重的西南口音,石屿听了半天才听懂,上前握了握手,“幸会幸会,王哥。”
宋璟珩关上门,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上前打了个招呼,问道:“王哥,您找我们是有什么事?”
王哥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想是来问问你们给干饭了么噶?”
“么得。”石屿用南方口音回了句。王哥也能听得懂,随即放下肩头的锄头,大手一挥,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饭。
宋璟珩百般推辞,他只想和石屿过二人生活,而另一边的石屿则完全抱着今天中午不用开火,不用洗碗,能蹭一顿就蹭一顿饭的心态,欣然答应了。
宋璟珩一句话也没有插上,紧紧咬着下唇,目送王哥离开,眼里满是委屈。
石屿偏头瞥了他一眼,脑袋一时没有转过来弯儿,十分直男地问:“你又怎么了?”
“没事,你不用管我。”宋璟珩心碎了一地,转身回到院子里。
石屿这些年来一直是个钢铁直男,和大学室友几乎都是直来直往,哪见过像宋璟珩这种没事总爱把话放在心里,让人猜来猜去的家伙。要是换作以前,肯定直接走开,毕竟他之前连语文阅读理解都做不明白。
然而,眼下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石屿盯着宋璟珩的背影,心里仿佛被一片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忍不住想上前抓住他,一探究竟。
“诶,你别走啊。”石屿长腿一跨,绕到他面前,一手撑在门框边,抬头和他对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了。”
宋璟珩抿了下唇,小声道:“你都没有跟我商量,就答应人家吃饭。”
石屿一拍脑袋,忘了这小子心思敏感,他撸起袖子,拍了拍宋璟珩的肩,果断滑跪道歉。
宋璟珩后退半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嘴角却在一点点上扬,头顶被风吹起的呆毛,仿佛要开出一朵灿烂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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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少爷:我超好哄的。
石屿:我超直男的。
挡酒
波云诡谲的天空,似乎又要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