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一间仓库里,宋明德嘴唇发白,脸色发青,双手被牢牢地反绑在铁架上。刺眼的阳光从狭小的窗户投射进来,他紧了紧眉头,从迷药中醒来。
耳边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他低头看到脚下有两个水缸,眼神有一瞬的失焦。
宋明德眨了眨眼,看清水缸里装满了蜈蚣和毒蛇,本能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手脚并用,拼命挣扎,铁链被震得哐哐作响,那些藏在记忆深处制毒的场景不断在脑海里播放,心虚之余,他感到恐惧像细菌一样蔓延至四肢百骸。
几百公里外,午间的阳光直直地照在身上,宋璟珩的后背不由得起了一身薄汗,石屿也热得不轻,戴上了草帽,正要去村东头蹭饭,忽然在家门口收到一个白色信封。
骑牛送信的小童和他们挥了挥手,眨眼消失在前方的白桦树林里。
宋璟珩垂下眼眸,将信封翻到正面,发现上面没有寄信人的信息,只在右上角发现一枚几天前在父亲书房见过的邮票。
邮票的胶水不牢固,纸张的周围翘起角。
他鬼使神差地撕开了那枚邮票,顷刻间,藏于其后的梅花图案仿佛长了一双鬼魅般的眼睛,狰狞地与他对视。
宋璟珩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本以为日子会平淡地过下去,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
他轻呼一口气,不想在石屿面前表现得太慌张,稍稍侧了侧身子,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横格空白纸,背面印着一大串梅花印记,扉页上还有一处不明显的血迹。
阳光下血印淡淡的,似乎是寄信人不小心蹭上去的。
这个寄信人究竟是谁?扉页上的血迹又是谁的?
宋璟珩面上闪过一丝犹疑,不禁往坏处想:难道这是父亲的血?他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寄来了这封信,刚好手上有伤,血迹沾染在了扉页。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莫非这背后还藏着一个苏秀云?一系列的纷乱猜测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恐惧像枝桠一样,在心里生长蔓延。
他始终记得那天苏秀云送来的那壶茶有猫腻,可还没有来得及细究,就被后续的一系列事件压得措手不及。
毒辣的太阳照久了,人难免晕乎乎的。
宋璟珩闭了闭眼睛,捏紧手里的信纸,有时候他真的想什么都不管,缩在自己做的乌龟壳里,一辈子安稳地过下去,就当圆了母亲的夙愿。
可世事难料,如今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家里的这场纷乱。父亲的失踪是否与寄信人有关?又是谁在操控这一切?这都无从查起,他始终像鬼打墙一样在原地踏步。
石屿的视线从信封上一闪而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宋璟珩仿佛被电打了般,定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触碰他发顶的瞬间,心里微微一动,如果突然碰到宋璟珩的头发,会不会让他多想?
石屿蜷缩起指尖,鬼使神差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道:“这信封上怎么没有寄信人的名字?”
宋璟珩三两下将信纸叠好,勉强地笑了笑:“不晓得,等一会儿回来我再仔细查查。”他不敢在石屿面前显露半分慌张,也不愿将他搅进这场浑水里。
毕竟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宋璟珩没有发现石屿与这件事有任何关联,他就像一张白纸,游离在黑色染缸之外。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宋璟珩打开院门,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
石屿耸了耸肩,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
王哥家中除了有老婆孩子,还有个尚未出阁的妹妹,名为翠翠,面相很是憨纯,乌黑的长发编成麻花辫垂在腰间,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听王哥说,她这条辫子总能让村里不少男人心神荡漾。
石屿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没有护发素和护发精油的年代,这姑娘的头发居然能养得这么好,不知道要打多少洗发水研发商的脸。
王哥有意让翠翠坐在宋璟珩身边,翠翠一下子红了脸,将腰间的辫子梳拢到胸前,羞赧地瞥向宋璟珩。
宋璟珩正襟危坐,两手搭在腿间,口袋里的信封似乎有千斤重,他下意识地咬紧下唇,舌尖泛起一丝血腥味。
尘埃落定前,宋璟珩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设想最坏的结果。
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宋明德曾向母亲投毒,但种种迹象都在指向他是罪魁祸首,再加上他现在失踪了,不知道是畏罪潜逃,还是暗中又多出了一双手,正悄无声息地操控着整个局势。
不知不觉间,菜上齐了,周围吵吵嚷嚷,宋璟珩依然保持原来的坐姿,他的感官仿佛被抽离,漂浮在半空中,幻想中不好的结果在心底疯狂蔓延,无法割舍,无法逃离。
宋璟珩的脸色越发沉重,他轻呼一口气,在心里说了一万次不要慌,可指尖却始终在微微颤抖着。
翠翠因为太害羞,不小心碰掉了筷子。
石屿挑起半边眉梢,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虽然说宋璟珩长得好看,但没有必要女人缘这么好吧。
他撇撇嘴,视线扫了眼桌上刚摆出来的一盘凉菜,没有动筷子,也没有说话。片刻后,脑子里越想越乱,他轻哼一声,一手撑着脑袋,偏头打量宋璟珩。
宋璟珩捕捉到他的视线,稍稍动了下僵硬的肩膀,贴到他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石屿慌乱地转过身,一边挪椅子一边道:“没,没什么。”
“没什么?”宋璟珩发觉他的异常,当即把椅子又拖了回来,“没什么的话那你方才为什么要皱眉盯着我看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