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都不能。
这就是一个普通父亲,一位知交好友,一名虔诚教徒能做到的极致了。而他甚至连火焰都不能看见,却已经通过研究钻研,触碰到了那么多的世界真相。
他让沢田纲吉在那抽泣声中明白了什么叫父亲。
阿方索沉默了一下调整情绪后道,“沢田殿下,我刚刚说的那番话冒犯您了,我知道。但我……明白您对enri的爱重之心——这与您还是否愿意见到他无关,您放不下他,甚至觉得愧对于他。
而这次,是我趁虚而入,挟恩图报,裹挟您的这份私心,为我教和我儿子谋取平安与前途。
您看,正因为我是如此贪婪之人,故而,当年我当不了神父,无法近身侍奉我主——才去教书育人,兢兢业业几十年,教出了几个大主教,甚至红衣主教,却连自己儿子的命都保不下来。
不是您将enri卷入了命运的漩涡,而是您在这场漩涡中拉住了他,还教给了他活下去的力量,是我,擅自将父亲这重担分到了您的身上。这天底下,我只愧对于您。”
这位神学教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站起身向青年深深鞠了一躬,“这是作为一名父亲的回答——可以的话,我希望enri能在父神的见证下真正成为您的教子,但我知道您不喜欢这样。我不敢也不能勉强于您,所以请您也……体谅我,不要再对enri感到愧疚——您拯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运。”
就像是世界的意志。
否则,早在enri在天主教高中毕业典礼上暴露火焰,甚至被人扒出身份的那一刻,就注定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里世界的手段以当时的阿方索根本无法防范,老年丧子之痛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一个家庭。
这一次,沢田纲吉却无法见到说出谦让的话语,也不能轻易接受这份歉疚。
不仅因为阿方索还没有回答他前两个问题,更是因为……
如果阿方索一直知道——在沢田纲吉22岁时就知道了这么多,那么……为何还要放任十一世对沢田纲吉,对黑手党继续充满敌意?在……曾经的教父身体很不好的时候,教廷难道就没有关于末世大灾即将降临这方面的担忧么?
阿方索该对沉睡在世界上空的神魂说,而不是对他——虽然这么要求一个表世界的学者不太讲道理,可如今的青年本就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柔可亲。
如果教廷单纯只是畏惧他的力量,或是想要利用他的力量,青年自然有不同的应对方式。
私情,归私情。他对enri的歉疚来自于欺瞒身份并强硬地为对方决定了未来。可如果enri的父亲一直知道并认可,那他除了隐瞒身份的一声抱歉以外,的确并不欠十一世什么。
阿方索鞠完躬后就站起身重新坐下,这一次他抬起头直视着青年。
这串动作博得了沢田纲吉的好感,尽管今日是教堂不对外开放日,这里没有游客,也看不到其他工作人员,但阿方索并没有借这个动作执拗地得到他一个回答或原谅,没有……试图从世俗世界遵循的道德层面绑架他的意志。
“接下来我的回答,就并非出于我个人的利益——有我的判断,但我不是决定之人,请您理解。”
沢田纲吉喝了一口水,放开权杖任其凭空立在空中,然后将杯子捂在手心,他微微侧身,将双脚交叠而放,人也半靠在了长椅上,他微微眯眼,点了点头。
这不是一个端庄的姿势,但在场的虔诚教徒并不介意。
因为神学教授在这甚至可以说算是一个闲适的姿势中,感受到了青年气势在一瞬间的变化。
——阿方索知道,沢田纲吉是以教父的身份聆听接下来的谈话的。
明明青年已经宣布了隐退,可阿方索却十分感激这个隐约带着些上位者傲慢的动作。
因为这个动作代表着沢田纲吉,愿意考虑他方才的恳求,也愿意以这个身份同教廷试探性地接触、合作。
方才青年那样的谦逊、拘谨的态度,虽然并非伪装,可却也显得十分疏离客气。
要知道,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觉得亏欠了你,对你放低身段,这绝非是一件好事。
沢田纲吉是无论在哪个圈子都是公认的好脾气,但他也是手握重权长达八年之人。
阿方索知道眼前这个病弱的青年想要自己死不比捏死一只蚂蚁更难,让自己一夕之间身败名裂也绝非不可能——当教廷正在对阿方索提出的,直接对昆汀出手以求向教父卖个好的建议犹豫不决时,沢田纲吉动了。
他高调地包下了神庙之谷与土耳其台阶整整一天(此时正值淡季,据说xxvii也对所有预订了行程的游客进行了补偿)之后,原本隐隐有些躁动的昆汀团队变安静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青年显然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这个「北境联盟」对外推出的棋子——甚至,没有对里世界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只是象征性地让那个政客活着,以便慢慢淡化其在表世界的存在感。
而没有什么比被遗忘更能让一个政客感到难受了——假设昆汀真的还没有死的话。
显然,刚刚大病初愈的教父因为什么事情动怒了。
他久未动手,可一出手,没有人能看得明白。
无需惊天动地地炫耀拥有的权能,他的存在感因此一举再度回到了八年前的高度。
如此巨人,行动却动如脱兔,来去无影,又温柔到不曾波及、伤害到任何一位目标以外的人物,也未曾打破目前政坛格局。
狠狠打了「北境联盟」一个措手不及,近乎是羞辱地将一具提线木偶放了回去,可「北境联盟」又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