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幸运,那颗子弹没打进肺部,而是打进了他父亲身体。
邵揽余合上书起身,如同完成了任务般,收起一本正经的表情,恢复了原本温和的模样。
他走向用被褥把自己关起来的人,不咸不淡说:“多休息,伤口才能恢复得快,别再乱跑。”
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脚步声远去,房门轻合,余下一屋寂静。
拜邵揽余所赐,费慎果真听话的多休息了,他发起了高热。
两个医生加四个佣人轮流看守照顾,连续四天三夜,始终不见要清醒的迹象。
中间邵揽余来了一趟,注视床上病恹恹的小孩,什么也没表示,只嘱咐医生少用特效药,别产生耐药性,没多久又走了。
佣人们在私底下议论,这难不成是哪位仇家的孩子,让一向平易近人的先生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不管众人如何讨论,邵揽余心底却揣着明镜,没人能对至亲遇害的消息无动于衷,更何况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孩。
费慎能做到听完事情经过,仍旧极力控制情绪,已经让他感到十分意外。若事后还能独自平静消化,那恐怕算不上一个正常人。
而一头没有感情的怪物,邵揽余很难让他活着长大。
心病还得心药医,时至今日,费慎除了自己咬牙扛过去,谁也帮不了他。
事实证明,费家养不出一个软弱的孩子。
第六日清晨,费慎满身大汗淋漓,退烧清醒了。
前几日发生的种种,如同一场痛苦的噩梦,在睡梦中循环上演,然而一旦从梦中脱离,便显得格外遥远且不真实。
他眼神略微迟钝,兀自发了好一会儿呆,主动把佣人准备的早餐吃得一干二净,然后要求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走出浴室,佣人和医生都撤走了,床单被罩也换上了新的,房间多了另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人,二十出头的模样,可能比邵揽余大不了多少。
她穿着白色长裙,清亮的黑发盖过了腰身,正半蹲着背对这边,捣鼓床头柜上那个木盒子。
费慎这几日烧得迷迷糊糊,也没注意过是否闻到香味。
他几步上前,安静看女人将白色粉末捣松后,再一点点压平,中间挖出一个圆孔,随后放入另一种深色粉末,堆成山尖状,将其点燃。
做完这一系列步骤,印象中的香味缓缓从盒内飘出,费慎忍不住开口:“这是什么?”
他出声得突然,女人却没被吓到,盖上盖子后从容回答:“这是沉香,助眠的。”
言罢,她直立双腿,转过身,看见费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直接上手拨了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