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苴咩城这几天情势动荡,有人升官发财,有人被贬抄家,乃至于当街砍头,经营红白喜事的铺面都忙不过来了。
大批聘礼被送进了鹿将军府,迎亲使者好一张喜气洋洋的面孔,开口舌灿莲花,哄得鹿将军夫妇笑个不停。
本地婚俗与迷踪山相差不多,自然是没有中原地带那样繁琐,但最起码,也要换了生辰八字,拟合婚庚帖。
迎亲使者拿着两份八字好一顿夸赞,简直是正配良缘,几世的夫妻,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啊。
“是吗?”
随着一声拔高的质问,众人只见新娘子穿了一身灰灰的袍子走了出来,头上也挽了道髻,一张脸全无颜色。
“你这是做什么?”将军夫人一把拉住女儿往后堂去,一边向迎亲使者赔笑脸:“小女隔三差五便要吃斋,今日正是时候,但但但她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啊,使者一定别见怪。”
迎亲使者默默放下两份八字,什么都没说,提笔准备写庚帖。
“阿娘,你有没有和使者说过,我是华盖坐命宫,桃花带煞,天生的孤独,克夫克子,若要一个人清净着过活也就罢了,嫁给谁谁必定倒霉的。”
“别胡说!”
夫人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回身看着迎亲使者,便是苦笑都笑不出了。
鹿将军从旁看着,心里忽然有一种反抗生出来,不知为何,他半点也不想管。
可是在将军府内,众人都看着他行事,他不出头,难道要让自家女儿疯疯癫癫得罪人?岂不是这护国将军府太没家教了吗?
“这是什么地方,也轮到你说话吗?速速回去!”
鹿浅香冷笑一声。
“什么地方?这是我家啊,我的家,我倒不能说话了。反倒是这些魔教妖人登堂入室、大放厥词,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魔教妖人,那是你夫家!”
“我夫家就派这么个人来迎亲啊?那用不着我来克,这桩婚事注定霉到底。”
她索性挣开母亲,大步走向前,对着迎亲使者的眼睛,仔细看了一番。
“你刚刚死了骨肉手足,是也不是?”
使者脸色一白。
“我……我没有。”
“没有吗?”鹿浅香直直地盯着他:“你敢对着魔教古神发誓吗?”
“不得无礼!”
鹿将军没法子,只能出来调停。
然而鹿浅香一下子红了眼眶。
“爹爹,他们太瞧不起咱们。这人的兄弟分明是背叛魔教,被斩首在迷踪山下的,就在不久之前。”
“果真?”
鹿将军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魔教怎么办的事?”
那人支支吾吾:“是是是表兄,是不同姓的。”
鹿浅香吸吸鼻子,揽住父亲的臂弯:“亲人新丧,他还穿着一身红来替教主迎亲,魔教几百年的传承,教主英名盖世,断断没有这样的规矩。想来,一定是魔教看不起我们大理是边陲小国,我这个护国将军府的千金便是连土财主家的女儿也不如了,现在便如此怠慢,爹爹你说,过后我真的嫁过去了,还能有我好日子过吗?”
鹿浅香面若死灰。
“婚姻大事这样晦气,我不要活了!”
“不可不可啊!”鹿将军赶忙拉住女儿,什么事就要死要活的?这种事也值得闹?
他给夫人使个眼色,赶紧让她把闺女弄走。
“这些事情交给阿爹,阿爹一定为你做主。你不要哭哭啼啼的了,不吉利!”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鹿浅香更觉得委屈,拉住阿娘哭个不停。
好说歹说劝走了鹿浅香,鹿将军一把抓住迎亲使者的手,把他死活拉出厅堂外。
“你来之前,我有没有同你讲过,我家女儿是有良缘的。你们教主一定要横刀夺爱,现在是如何?看我答应了,你们便如此慢待,是瞧不起我们护国将军府?还是看我在朝中失势了,也来踩一脚?”
他说着,倒有了些真实的气恼,一把丢开使者的手。
“若真如此,这桩婚事便作废,我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求着你们的!”
“这哪里的话?”使者百口莫辩,他这次来迎亲便是一波三折,先是听说鹿将军病危恐怕要死,后来鹿将军好了,又赶上大理国君闹出家,现在总算能开启婚事流程了,鹿小姐又不干了。
她一个闺阁女儿,怎么晓得八字合婚之事?更何况,自家表亲不过是丹鼎司小卒,死就死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鹿将军把眼一横:“将军虎女晓得不?你当我女儿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废物?没得说,你回去,换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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