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丹烟再体面风光,也只是在正房太太手下讨生活的妾。老爷虽不曾有妾,她却见过人家的侍妾过的是什么日子。纵然林府格外宽和,她也不能太不知足,给丹烟多找麻烦。
封氏饱吃了一顿早饭,天还没大亮。
福安和赵婆子都不许她动针线看书,她只好在窗边坐着,心里依旧在想丹烟。
丹烟……上回来说,林家的江夫人收拾出了一所小院,请她住进去。说那小院多么方便合适,旁边住的是江夫人的习武先生,她有人说话作伴,丹烟也能每日去看她,不用再等两个休沐日一次。
扪心自问,她难道不想住进林府去,彻底依附林家?
可她也问明白了,这所小院是丹
烟主动挪去和其他两位姨娘住,不再格外特殊,自己一所院子,江夫人才投桃报李送的。
这样好的一个情,丹烟就这么给她用了?多可惜……
丹烟还是先贾夫人的陪房,与江夫人的情分来得不易,她进去,是不是会给丹烟多添麻烦?
天大亮了。
上午光线好,封氏先做鞋。
她的眼睛虽然做不了太细的绣活了,做些里衣鞋袜倒还不费事。丹烟一个月给她拿二两银子使用,说只管她三人日常使费,福安和赵婆子的月钱也是丹烟给,还要给她买一个做针线的丫头……
前两样她没能推掉,针线丫头她坚决不要。也算吃过苦的人了,哪还就娇贵到专有人给做衣服的地步?
午饭是清汤白面条,卧了两个鸡蛋,几片白菜。连汤带面吃下去,全身上下都暖起来。
福安和赵嬷嬷吃的是和封氏一样的饭,只一人少一个鸡蛋。
冬日天短,中午封氏不睡,在窗边就着日光把鞋做完,便拿出一本书,喝着热茶细细地看。
有饭吃、有衣穿、有人服侍,甚至还能写字、有书看,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不足的?
若英莲回来,她们娘俩一起看书就更好了。
不用丹烟再多破费,一月二两银子足够四个人使。读书认字做针线她都能教……
这些年英莲在外面能吃饱饭吗?现在这么冷的天,能喝上热水吗?身上衣服穿得暖吗?有人打她、骂她吗?
她……还活着吗?
福安
和赵婆子在东屋烤火,两人一起缝制一条棉被。
没人在旁边看着,封氏合上书,把脸枕在胳膊上。
“开门!是我!”大门被拍响了。
封氏慌忙坐直,两手胡乱在脸上抹。
外面的人似乎很急,又把拍门的动作慢了下来,喊人:“福安?赵婆子?是我!嫂子在家吗?快开门!”
东屋里传来赵婆子慌乱穿鞋的声音。
趁福安还在收拾棉花棉布,封氏忙把帕子用凉水拧了,把脸上的泪擦干,又涂上些面脂,才忙走出去。
还有两日才是休沐,丹烟怎么这会子来?是有什么急事?快晚饭了,也没预备下好东西给她吃!
封氏心里发慌发急。
魏丹烟只穿着一身家常衣裳,发髻上只一根金钗、几朵绢花,显然是临时才决定出来。
进了房门,她便拉封氏的手,面上尽量笑着,却掩不住眼中的激动焦急,说话也很急:“嫂子快和我走,是我们太太要见你。不用梳头也不用换衣服,咱们快去。”
“这……”封氏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了,“这怎么好见呢?”
“怎么不好见?”魏丹烟已经拿了雪褂子给她围上,“早晚都要见的。今年过年嫂子也该进去给太太请安,不过提前了两个月。我们太太最是心地善良心胸宽大的,嫂子你知道。”
封氏和魏丹烟上了车,驾车的男仆便扬鞭赶路。
车行到半路,封氏才从方才的兵荒马乱里喘过气,忙问魏丹烟:“到底是
有什么事,你快和我说说,别叫我心里没底。”
“嫂子!是、是——”魏丹烟将将忍住,只说,“嫂子到了就知道了。”
封氏问了几次,魏丹烟都不肯说。
她心里更加乱,却多添了一重不该有的期待。
是不是、是不是——
不,不要想。不能想。英莲是在姑苏丢的,这里是京中,隔着两千多里路——
这短短一段路似乎走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