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温格尔一起沿着漆黑的楼道行走,穿过墙壁,穿过天井,来到了外面。夏天酷热无比,雨水流淌到沙上和水上,溅起无数高腐蚀性的水花。
三个雌虫正在和卡利的眼睛和耳朵形成巨大的方块纠缠。
“所有寄生体想成为传说中的‘赛诺斯’。”纺织者指着天空中的方块,说道:“将军级之上真正的统治者,君主‘赛诺斯’。”
“我们的世界稳定太久了。”
“温格尔,你是一个打破平衡的筹码。对于虫族社会来说,你或许只是一个爱神水闪蝶,一个夜明珠闪蝶家的继承者。但对我们这些位居高位的寄生体来说,你极有可能是我们荣登君主之位的最后一块台阶。”
纺织者眯起眼睛,“我确实存在想吃掉你的欲望。可我更清楚,君主之位的第一步就是肃清掉除我之外所有将军级。”
虫族的研究者们总觉得对寄生体研究颇深,但这肯定是个错误的认知。
温格尔看向天空的尽头,戴遗苏亚山的白天并不存在,这里永远是一片漆黑。他怀念起月亮在一块云后面窝着的宁静夜晚。在还没有遭遇莎莉文惨案之前,甲竣会打开一盏柔光的小灯,两个人躺在床上,悄悄地说着话,一直到睡去。
“不用说了。我不会把我的孩子交给你。”温格尔说道:“我讨厌所有的寄生体。”
纺织者一声不吭。
他手中转动着那个方锥,用眼角上下打量着卡利的眼和耳。
嘶嘶——方锥悬浮起来,快如一道血色闪电越过卡利的眼和耳,朝着太空而去。
温格尔的视野,随之无限宽阔。
他看见一个巨人居于黑洞之中,陨石环环绕四周。帷幕一样的宽大物件,遮盖垂落在他的四肢上,而他的脸是一片平坦的高原,没有鼻梁与眉骨,自然也不存在眼窝和嘴唇,连两侧的耳朵也不曾出现轮廓。
他的肚皮上敞开一张裂缝,密密麻麻的尖牙环状围绕在内,无数飞船停靠在他的躯干边,里面的雌虫与雄虫像是受到蛊惑一般,一个接着一个跳入其中。
随后!
一道血色方锥刺穿了巨人之胸!
恒星之光遥遥照耀其中,光芒在方锥上一闪。
“维——利——亚——”
这是在一个寄生体生命中,最耻辱的一天。他的肢体溶解成为黑色的液体,快速侵吞掉飞船和上面所有的生命。
纺织者维利亚哈哈大笑。
他并非是真正的本体降临到戴遗苏亚山监狱,他也不愿意愚蠢的把自己暴露出来。“看看,我的诚意。”纺织者维利亚说道:“处于一些原因,我也只能打一下。不过,这一次后,其他将军体都知道你是我的盘中餐。”
温格尔重新面对着自己的房间。他看见孩子们和束巨玩耍,三个雌虫在外面收拾起了卡利的眼睛和耳朵。小长戟非要和小蝴蝶一起玩,两个幼崽被束巨抛到半空中,又稳稳地被接住。嘉虹本来还说不想玩,看着看着,也要束巨和自己玩这个抛接游戏。
对这一切,温格尔似看非看,对纺织者维利亚的示好也似听非听。
他像是重新玩了一次纸条游戏。从力量上、智慧上、视野上碾压自己的对手,拿着无法想象的武器,站在自己最亲昵的那群人中间。
这让他再一次想到了莎莉文号上的一切,甲竣护住自己的身躯,被利刃砸碎的脊梁和血肉之间,看见那些透明的脚印在亲人的尸体上跳舞。
温格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弯曲手指,精神触角随之舞动。
疼痛、恐惧和愤怒轮番涌现在他的心头。
他与纺织者维利亚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空间。
“你不打算吃掉我。”
纺织者维利亚笑道:“没错。”
“你不能把我的孩子抢走。任何一个都不可以。”
“也可以。”纺织者维利亚说道:“精神力强大的人通常会出现一些预知梦。你的小蝴蝶在未来叫做克罗尔德,哈哈,我太喜欢他了。”
他们一直注视着彼此,像是枪口对准了对方。
“他未来会杀了八将军中的四个。所有为我铲除敌人的家伙,不论是寄生体还是虫族,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纺织者维利亚说:“于是我就来找你了,看看孩子的雄父是怎么样的家伙……不得不说,卡利把你藏得太好了,这也是命运。”
眼前的雄虫,是夜明珠闪蝶家最后一位雄虫家主。
他的孩子们中却诞生了虫族的第三位大帝。
“我将你视作朋友。”
方锥快速缩小,在雄虫与寄生体之间快速旋转,形成微小的荧光,最后飘散在小蝴蝶的身上。
同样,作为寄生体。纺织者维利亚也不会告诉温格尔:在无数的预知梦中,他看见了一头白发的温格尔躺在棺木中,年长者为他抬棺,权高位重者为他回忆波澜壮阔却短暂的一生。
他的小蝴蝶却没能够出席他的葬礼。
“请让我为那孩子命名,他命中注定会叫做克罗尔德。”
“这个武器为他而生,就叫做克罗尔德之锥。”
温格尔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竭力阻止光点继续落在小蝴蝶的身上。他用触角把孩子罩起来,或者用精神触角抽走那些光点。
可小蝴蝶还是哭泣了起来,炙热的疼痛让孩子憋不住声音。
温格尔清楚这是力量的差距。
他闭上双眼,感到眼泪在眼眶内滚动。
许久。空气中再无那股强大的压力。
温格尔强制住内心的颤抖、身体的颤抖、不匀的呼吸、愤怒的冲动和掌心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