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治病了,我们回去吧。”他这样说。
本乡治一向不会拒绝他,听到这样自暴自弃的话后也只是皱着眉,说钱的事他会想办法的。
在天宫治的坚持下,他还是出院了,但没有回到灰塔。本乡治说为了能在小岛更好的生活,他们得攒点钱再离开。
在那段时间里,本乡治似乎找到了非常不错的工作,衣着越来越光鲜,存折上的数字越来越多,他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好几次被病痛折磨到彻夜难眠的天宫治即使等到天亮也没有见到玩伴的身影。
「就连他也要把我遗忘在这里吗?」
「我好痛。」
「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想回到灰塔。」
在一个暴雨天,本乡治和一个男人一起回到家里,他们在客厅说着话,天宫治叫了他很多声都没得到回应。
他听到男人说:“多亏了本乡你的能力啊,那些蠢货完全不记得你曾经出现在他们面前,还在疑惑货怎么突然消
失了,那副样子真惹人发笑。”
——是因为我的诅咒。
——我诅咒了他,人们有时会忘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这成为了他活在这里的力量。
接下来的事情天宫治记得不太清了,等回过神,他已经站在血泊中艰难地喘气,而本乡治捂着男人不断往外冒血的喉咙,满脸崩溃地看着他。
水果刀掉落到被血浸透的榻榻米,天宫治又开始呕吐。他的玩伴非常果断地离开了男人,过来轻抚着他的背。
“没事,没事。他们不会记得我,所以是我做的,罪名全在我身上。”本乡治说,“被关进监狱也没关系,我已经有了足够多的钱,你只需要在医院等我,等你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到灰塔。”
天宫治攥着他的衣袖,眼泪簌簌向下掉:“对不起。”
本乡治将刀柄上的指纹擦掉,印上自己的,又处理了现场,保证即使警方调查,自己也会是最有嫌疑的一个。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带着天宫治一起出门,想把他先送去医院。
而就在他们出门后不久,车祸发生了。
天宫治被推开到路边,所以依旧保持着清醒。他看着有人叫来了救护车,而被撞入通水渠的本乡治也被医生发现。但就在医生转身去喊担架的时候,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他把重伤昏迷的本乡治忘记了。
这样的事连着发生了四次,本乡治四次被发现,又四次被遗忘。
天宫治竭尽全力嘶吼
着,求医生去那条臭水沟看看,救救他的玩伴——没有用。
深夜没什么人,只有他记得在没人注视的角落,还有一个快要死掉的人。
而那个人也就从次消失在了天宫治的世界里。
天宫治找了他很久,这完全是徒劳的,不管他是死去还是活着,见到他的人也会在转眼将他遗忘。
在最后,快要病死的天宫治一个人回到了小笠原群岛。
小岛上的人完全不记得本乡治,当提起「治」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脑海里只会出现一个病弱的孤儿,不怎么和人来往,在之前离开小岛治病,回来之后变得很沉默。
为什么是「变得」很沉默,他们也不清楚。
更令天宫治崩溃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有些不记得本乡治了。
没有任何他存在的证据,即使询问那个以前和本乡治关系最好的店员,也只能得到一个礼貌的回笑:“我认识的叫「治」的人应该只有你吧。”
药店的药剂师十分委婉地询问他是否需要精神类的药物,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这个四处寻人问“你还记得有个叫做本乡治的人吗?”的天宫治是不是疯了。
孤独的人总会虚构出自己的身边存在着别人看不见的人。
只有自己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他的存在也只能被自己证明。
——本乡治的存在对于我而言是否是虚假的呢?
他开始分不清了。
为了不让自己遗忘,他开始在灰塔上刻下那个他
们共同的名字,没有人会用这样的方法去记住自己的名字,所以在看见名字的时候,他就能想起那个人。
有次去取药,回到灰塔后,天宫治被四面八方的名字吓住了,紧接着便开始放声大哭,伴随着身体的干呕,声音在脑海中震颤,像是一辈子也不会停。
「我才是那个被遗忘的存在啊。」
天宫治开始在小岛的各个地方刻下那个名字,要是连自己也忘了,那就再也没有人还记得他。
——可是我就要死了。
「全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