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信徒和黑术师终于冲破被封锁的空间裂缝,大举入侵神镇山,山林各处烧起黑色火焰,风带来的全都是生灵悲鸣。地谷被古老的邪恶撕裂,深渊里的堕神族尸骸化为死而不甘的厉鬼,一点一点地从地狱里爬回人世。
千冬岁背起夏碎学长,打开通往禁地的门户时,我们都看见雪野家主笑了。
那是种高位者不容被反逆决定的得胜笑容。
流越挥手把让大家都烦躁的家主扫开,「你们去吧,雪野一族这边不用担心,我们会牵制到救援到来。」曾经在孤岛里要与妖魔鬼怪同归于尽的大祭司说道:「我相信你们,你们相信我,去吧。」
我看向哈维恩,他与六罗、雪谷地大长老分别撑起羽族的守护大阵,扩大保护区域,让更多的生灵和雪野族人能够进来避难。
夜妖精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回过头,朝我点点头,开口:「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替你守住这里。」
别死。
我知道哈维恩懂我的意思。
然后我转身,踏进通往祭龙潭的走道。
祭龙潭并不在神镇山内。
应该说不在雪野一族那座小城里面,而是在另外一处土地上,似乎是龙神旧地还外加什么风水宝穴之类的,地脉有部分和神谕之所相连。神谕之所每十年会进行一次龙神大典,家主会在此地与龙神们交谈,简单地说,就是近似龙神们的神庙。
祭龙潭平时是禁止踏足的禁地,除了龙神大典以外,想要打开进入的门户也就只有在某些被允许的状况下,家主或是龙神血脉继承人才能够开启。
龙神们十分厌恶外人踏入祂们的土地。
这是来到入口时,莱恩简单告诉我们的状况,其实和夏碎学长以前说过的差不多。
不过在莱恩轻声说着这些时,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然而眼下的状况也实在是让人没有心力多想。
千冬岁执意要自己背着他哥,不管会不会被邪神印记影响都不愿意交给我,我只能尽力在心里祈祷夏碎学长不会有事,然后和学长一个拆解印记上的黑色力量、一个用精灵术法压制想扩散的印记范围,喵喵则是努力想让血流得更慢一些。
祭龙潭的入口其实是一处深渊,位于某个山脉里,我们只能透过传送抵达门户,但进入祭龙潭却得靠自己走进去,因为整座山都有着龙神守护与抑制术法,不能在范围内任意来去,虽然这段步行的路平常对我们而言可能还好,但现在却让人感到很漫长。
莱恩在前面探路时,千冬岁背着夏碎学长,深怕他哥很可能就这样一睡不醒,一直低声说着各种话题想让对方保持清醒。
「幼时我一直听着母亲不断告诉我,大夫人是位非常温柔美丽的女子。说她一心一意爱着父亲,爱他所爱,不论是家族或是族人,连带着也对母亲极为友善……母亲说她怎样都想不明白为何大夫人会被冷落。」
「哥你离家前,是很温柔的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必须要离开。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打从心底希望我们能像一般兄弟一样一起开心地长大,我们可以为了很多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争执,也可以为了很多愚蠢的事情把对方弄得很狼狈。」
「进到学院可以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但我不懂该怎么让你回到家里,你是我的兄长,住在雪野家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管该死的命盘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你是我哥这件事。」
「在情报班里,我看着你和学长经手的各种任务,我一直很自豪,很想告诉大家这就是我哥。什么鬼命盘,那些闲言闲语根本都不该存在,我哥就是这么强的人,命盘根本不准。」
「就算出生时,降生的命盘是如此,但我们是能改变一切的,用初生命盘来赶走我哥,根本是件没道理的事情。那些活久了的老人思想僵化,根本不应该继续掌权,旁系的声音也太吵,每个人都为了利益争夺掌权者位子……我就肃清他们。」
「母亲说,大夫人与哥会走,有很大的原因是神谕之所僵化太久了,必须要把盘据在里面的腐败拔起。所以我一点一滴地把那些旁系消减,慢慢处理掉那些过大的利益结盟体,我想着如果我当家主了,我要改掉很多事情,包括那个该死的初生命盘决定谁的一辈子,我要用最盛大的方式迎回我哥,让所有当初瞧不起你们、逼走你们的人彻底忏悔。」
「我以为你可能选择别人作为其替身时,我一度嫉妒过学长,但我知道我比不上他,我不够强,所以当不了被哥选择作为搭档的那个人,眼睁睁看着我哥去当他人的替身。」
「可是当我知道你选择的替身是我的时候,我宁愿你当别人的替身,因为太痛了……」
「后来我开始害怕,我很怕哪一天害死你。」
「我觉得其实你不用回雪野家也无所谓,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哥,你别睡……千万别睡……」
我们听着千冬岁断断续续的话,没一个人开口,那些疼痛连我们都可以感受到,走在一边的喵喵啜泣的声音相当压抑,纤细的身体又悲伤又害怕地发颤。
我们都怕夏碎学长撑不到走完这段路。
一路上不断出现的鸟居彷佛正在接引我们通过死亡之路,每踏一步都像踏在名为恐惧的针尖上,既疼又鲜血淋漓,却不得不走下去。
如果今天夏碎学长在这里没了,我想千冬岁应该也会跟着走,或者会就这样永远疯狂。他面对不了自己父亲造成的伤害,更没办法接受父亲打从一开始就把兄长母子置于死地的做法。而他本人还痴痴地渴望能够将哥哥带回来,甚至极力地培养着兄弟感情,还妄想家族能够对于赶错能人出门感到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