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笙冷哼一声,眼神冷厉,“如果不好,我现在就提剑重新杀上昆仑。”
副手没再说什么。他不舍地凝望着宋白笙怀中熟睡的少年,心脏抽痛了一些,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少年时,少年像是一个朦胧的梦,眼神无光,表情漠然,脸上的每一个笑容都像是扯出来的面具,整个人比柳絮还轻飘飘的,仿佛只要风再大一些,他就能被风卷走,了无踪迹。
他艰涩地说:“他这一世的气色……比上一世好。”
岂止是好,简直堪称容光焕发。前世的谢纾脸色总是惨白无比,眼底下一片疲惫的乌青色,做什么,说什么都总是轻轻地,像是一个一点力气也没有的病人,一棵下一瞬就要枯死的老树枝,一盏燃烧到尽头的红蜡,一瓶支离破碎后复又拼起的瓷器。
可此时,少年窝在男人的怀里沉睡,长睫垂落,在眼睑处流动着一小片浓郁的阴影,像是两柄小扇子。泛着婴儿肥的脸颊泛着点漂亮的桃粉,唇色殷红,皮肤白皙红润,身形瘦削却并不硌手,被裹在红衣之中,令人想起了保养得十分精心的玩偶宝宝。
要倾注多少爱意,才能养成这么个又娇气又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呢?
“长大了,不像小团子了。”
宋白笙怅然若失地扫视着谢纾,他的目光粘稠地描摹着少年长开了的眉眼,黑龙不安分地在他脸颊上游走,他沉吟片刻,盯着谢纾,却对副手说:“今晚吃红糖糍粑。”
副手愣了愣,“好。”
魔教身处南疆,此处地域辽阔,黑石耸立,宫殿坐落于丛林掩映之中。
房间中点燃了奢香,芙蓉帐被春风吹得微微掀起。宋白笙坐在床边,垂着眸看着少年。
少年睡得死沉死沉的,红润的嘴微微张开,感觉下一刻就能流出哈喇子了。
宋白笙忍不住嗤笑一声,把他的下巴往上一抬,捏了捏他婴儿肥的侧脸,“一头小猪。”
“小猪”蹙了蹙眉,一巴掌拍开他不安分的爪子,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继续幸福而无知无觉地呼呼大睡。
宋白笙脸上的笑意慢慢收起,他沉默着,就这么坐在床边,时辰滴滴答答地流走,他近乎是贪婪地注视着谢纾,最后,掏出了一颗留影石,在手心中缓慢摩挲。
谢纾醒来时,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床边,晨曦从透过大开的窗户洒落。他大梦初醒,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张了张口,“师兄……?”
他刚睡醒,语调很软,像是一块新鲜出炉的蒸包,白白软软糯糯,让人十分想要咬一口。
他迷迷糊糊地扭头,终于看清了床边之人是谁。
床边男人一身锦衣,长发就那么散下来,他眉目精致,鼻梁高挺,一双凤目眼波流转,是个十分好的皮相。只是,他现在却面沉似水,脸色铁青,露出一副“我家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吓得谢纾直接从床上弹跳坐起,好似一只在镜子中照到自己,却被吓得四脚朝天飞起来的猫。
魔教教主?!
宋白笙的长相并非什么秘密,魔教教主男生女相,很多人都知道,更何况,他浑身上下魔气缠身,右脸还有黑龙盘寻,除了魔教教主,这种长相,世界上绝非再有。因此他忍不住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宋白笙艰难地抹了一把脸。他踟躇了一会,恨不得此时便能掏心挖肺,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摊开在少年面前,没有一点隐私和秘密,只有一片赤忱丹心。
然而,就跟一个陌生女人忽然对你大喊一句,“儿啊我是你娘!”,若是他此时说:“我是你哥!”,恐怕反而会令少年更加惊恐,并觉得,“这人究竟是哪里来的颠公”,说不定会更加排斥他。
他斟酌了一会,伸出了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摊开在谢纾面前,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纾迟疑地探过头去,发现他手里,居然躺着一只鸽子,黑豆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生无可恋,不断地扑扇着翅膀,可怜至极,却被宋白笙无情地一掌镇压。
谢纾只觉得自己脑门上冒出几个问号,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这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一只无辜的鸽子吗。
他没吭声,宋白笙却露出了长虱子一般心痒难耐的表情,有些急切地把那只生无可恋的鸽子往谢纾面前拱了拱,“快说!不然就杀……”
他杀性太重,眼看就要脱口而出,终于想起什么,猛地一顿,连忙剎住,“不然就杀了这只胖鸟!”
鸽子:“咕咕!”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谢纾:“…………”
他缓缓道:“一只鸽子?”
宋白笙眼睛一亮,他点点头,大力夸赞谢纾:“嗯!你真是太聪明了!”
谢纾:“…………”我总觉得你在骂我。
宋白笙再接再厉,继续循循善诱:“如果只用一个字形容它呢?”
谢纾想了想:“……鸟?”
宋白笙脸色一僵,气得不行,手指下意识地用力。鸽子发出更加凄厉的一声“咕咕”,宋白笙把它捏疼了!
宋白笙干脆不装了:“鸽子!鸽子!第一个字读什么!”
谢纾愈发怀疑这个魔教教主脑袋有坑,他道:“……鸽?”
“嗯!”
宋白笙瞬间笑了。
他一笑,手中的力气松开,鸽子如蒙大赦,忙不迭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张开翅膀,尖利地“咕咕”了两声,逃也似地飞走了。飞走前,它忍不住回头,冲着宋白笙,用力地“咕!”了一声,如果它是人的话,此时想必已经破口大骂了。
黄金矿工都挖不出这么纯的神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