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墨七则会尽量保持委婉,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少女的爱。
“哦对了,还有一桩麻烦事让我暂时走不开,劳伦斯太太说早上十点要来求我办一件事,现在已经九点五十五分了,可否稍等一会儿。”凯恩罕见地叹了口气,“一个麻烦的女人,却拥有政治上的资源,还是个贵族世家,总是得见见的,抱歉,亚瑟。”
“没事,聊天嘛,用不了多久。吸血鬼要跑早就没影了,要留在这座城里就迟早会被我逮到。”亚瑟倒是很从容,不介意等上一会儿。
“你们去那边坐会儿。”亚瑟对他们说。
“凯恩先生!”一道锐利夸张的嗓门如约而至,吓得沈墨七立马捂住了爱丽丝的耳朵。
“我来了。”她第二句话明显正常了,可能她需要习惯普通腔调来说事情。
“欢迎,劳伦斯夫人,请问您找我是有何贵干呢?”凯恩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这位丰满浮夸的胖女士。
沈墨七也打量了过去,她穿着经典的绿色贵族蓬蓬裙,摇着玉色扇子,带着花冠阔帽子,喷上香水,抹着红唇,紧勒胸部和腰肢。当然,帽子是丝绸和绸缎制作的装饰性仿真花,也许只有花国艾欧迪亚的贵族才会用上真花。
沈墨七眼睛很尖,他看出来扇子上刻着汉诗,所以知道是玖华江南的出口商品。扇子确实在玖华历史悠久,制作工艺也无出其二。如今在异国他乡遇见,也让他想起了几分自己的故乡。
“还不是我家先生的事情,唉。”她扇子遮面,似乎快要落泪,“你也知道,我的命苦。当年有一个小国的王子向我求婚。我可天天盼着结婚的日子,甚至把他送我的便宜戒指当做宝贝,结果他这个笨蛋却被人扯下了王储之位。”她唉声叹气的,但周围的人都露出了厌烦的眼神。
还有几个酒客顾不上喝完酒就拿着帽子往外走,不想听这不厌其烦的故事了。似乎时间长了,很多人都听过她那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
“于是我就随便找了个不错的贵族嫁了,你们也知道,我家里有钱,当年只是缺少一些政界的朋友,所以父亲才拿各种奇珍异宝来骗我嫁人,我也就成了劳伦斯夫人。可没想到,他却是个被家里宠坏了的窝囊废,什么事情都干不成。”劳伦斯夫人继续骂谈着。
“结婚后的某一天,他要去银行取钱,当时我还没对他失望。结果我在家里等他到上午,他还是没把钱取出来。我强忍怒火,去银行找他,却现他在和一个没眼力的见习银行职员扯指头。我丈夫他竟然真的在填一大堆繁琐的表格,还时不时让佣人赶回家里拿材料。我上去就是给职员一个耳光,然后在她愤怒的眼睛投到我之前,我就报出自己家族的名号。”
“什么样的蠢货才会放着名利不用,去放低姿态,和一个不知道上了多少个男人的床才得来银行职位的贱民扯皮。什么样的懦夫才会在我和其他男人跳舞的时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唱歌弹琴。”劳伦斯夫人说到生气的地方,胸口随着气息剧烈起伏。
“要是在战乱时候,这种贵族确实不长命,但白露现在和平的很,夫人你又何必担心呢。而且这不也挺好吗,你想和哪个男人玩乐就和哪个男人玩乐,想买什么东西就买什么东西。”凯恩随着烟雾咳嗽了两声,他的嗓音十分深厚。
“只要不赌博,你有花不完的财富,又能享受常人享受不到的自由,何必再贪心一个心爱的人呢。”凯恩把烟弹在灰里,“还是说你想找点事情打时间?我不像你,早已不被财富眷顾,不打理座酒馆,我早就饿死街头了。”
“不是的,凯恩先生。我怎么会想不通去工作呢,我以前也试过去写一些自己喜欢的话剧剧本,然后再投出去,结果却了无音讯了。这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至于手工业之类的体力活,在我眼里都带着低贱的意味。”
沈墨七作为外人,本来不该随意评价他人,但他还是莫名生气了一股怒气,“傲慢与偏见。”他心中愤愤道。
难道沈墨七是因为自己卑微的身份和她天生对立,觉得受到了侮辱才去骂这个贵族的吗。不,他是觉得她作为社会里凭命运成为的「强者」,凭什么看不起她眼中那些拼尽全力生存的「弱者」。
凯恩见她有些渴了,从后面柜台拿了一瓶未开封的葡萄酒,把酒塞拔开,再从下面拿上几个高脚杯,缓缓倒上,葡萄的酒香瞬间扑满酒馆。
接着他扫了一眼露比,沈墨七,爱丽丝三人,他们都摇头婉拒。在白天里,修女和学生都有自己的戒律,况且他们也不是喝酒后还能清醒思考的人。
“那您究竟是来?”凯恩看向劳伦斯夫人,他耳朵也快起茧了。
“我的丈夫,他变了,像变了个人。”劳伦斯夫人脸上浮现出害怕的神情,凯恩从她十几岁没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这种表情的她确实少见。
“最近,我邀请一位子爵回家喝酒,共享晚餐,他的舞姿确实很棒。。。但这里就不提那位可怜人的名字了,我有责任为他保留尊严。”劳伦斯夫人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眼泪开始涌出。
“那天我和他正吃着晚饭,我的丈夫,劳伦斯先生回来了。我本来没有因他破坏了我们的晚餐而生气,我早就习惯了他的不合时宜。”
“但这位子爵偏偏嘲讽起了他,说他明明有这么大的房子却每天要去外面和市民一起工作。在外面劳劳碌碌十数年,却一事无成。我丈夫没有理会,我看出他今天意外的疲惫,衣服上都有破损,他可能遭到了勒索和殴打,但是我选择了沉默。”
“可子爵还在喋喋不休地讥讽,可下一幕,骇人听闻的事情生了。我丈夫默默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握住了子爵的头颅。在我们都还没搞清什么状况的时候,他狠狠把他的头按到了桌子上。”她说到深处,泪水开始打花她浓艳的妆容。
“天呐!我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陶瓷的餐盘化成碎片,扎进了子爵先生的头里,满桌子的鲜血流到果酱上面,散出诡异难闻的味道。但他还没作罢,他把子爵拖到墙边,不断用他的头撞击墙壁。我在一旁吓得不敢说话,就连我这个蠢货,都知道人脆弱的脑子如果遭到这样的伤害,肯定是活不成了。”
酒馆中剩下稀稀落落的酒客们全都面面相觑,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毕竟劳伦斯在这座城市里也算名人了,谁都知道他的软弱可欺,他也屡屡被当做娱乐新闻的常客,成为人们茶余饭后乐此不疲的消遣。
“但奇怪的是,子爵似乎并没有死去,尽管他流出的血比我这辈子见过的血都多。但在那个男人一杯酒泼过去后,他还是摇摇晃晃起身回家了。这几天,劳伦斯他也不去上班了,每天周游于贵族舞会上,曾经任何瞧不起他的人都在害怕他,那子爵破破烂烂的脑袋成了他最好的勋章,而他甚至不用遭受法律的惩罚。子爵不敢起诉他,回来后像是傻了一般。而人们才想起,原来劳伦斯是属于白露城只手通天的劳伦斯家。”劳伦斯夫人身体有些颤抖。
“这不正如您愿吗,妇人。您爱的,想要的,不就是一个强势霸道的贵族吗。”凯恩笑了。“说实话,要是我和亚瑟,估计早几年就闹出人命了。”
“不,不,不。。。。。。我怀疑他精神出了问题,他和以前绝对不一样了,我和他朝夕相伴十几年所以我知道。而且我才现以前的他是多爱我,每天照料我的生活,忍受我的苛责,细心教导我的人生,为我的霸道恶行善后,用善意对待每一个我伤害过的人。可现在,他的眼神中净是冷漠,他的心中没有我了。”劳伦斯夫人拿起手帕擦去眼泪,然后开始哀嚎。
“凯恩先生,一定是有人威胁他,伤害他,让他变了。请您帮我调查这件事情,如果有人伤害他,我要让他的尸体躺在最烂的沼泽地里喂鳄鱼,我要让他们全家都被绑在沙袋沉进河里,我愿意以十倍的价钱作为报酬。”她怒骂道,咬牙裂齿。
“请您冷静,我会派人去查查的,这件事情还得等我们查清楚再说,现在谁都说不准。”凯恩尽可能地安慰她,这无忧无虑追寻一辈子真爱的贵族,却在失去之后找到了她的爱,真是令人唏嘘。
过了一小时,劳伦斯夫人在哭泣冷静后终于离开了,凯恩却用手指敲着桌子,细细琢磨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