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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初。
扬州,王家。
中秋团圆日,太原王氏上下三代齐聚扬州城。
宴至酉时末,歌舞乐仍未息,不过族中长辈都已离席,将中秋宴主场留给了年轻一辈。
长辈不在,小辈们渐渐放松下来,酒酣之后,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句:“王蓝田这去书院读书,怎把人读丢在山上了?全家团圆的日子都不归?”
“才不是在山上读书!”
有人反驳:“我听说他小子洋洋洒洒给大伯写了千字不回家的理由。
“说什么读书不如出去玩,要什么知行合一。
“还说晋朝很大得出去看看,不应只呆在家乡的尺寸之地。
“给大伯气得不行,立刻写了封信回去,据说训了他整整三页纸!”
“哈哈哈……”众人哄笑一堂。
“他倒是有长进,出去一趟翅膀可算是硬了。”
“他那翅膀哪是出去才硬的?大伯什么时候拿他有办法过?”
“你这话让大伯听到了,那三页纸明日就在你的案上了!”
“我福薄,受不起!”那人忙忙摆手,给自己斟满酒,“对了!他在书院混得不错,跟在他身后的人可不少。”
“虽说尼山是晋朝第一书院,但这‘第一’到王世玉手中,已然名不副实矣!”
“唉!书院竟士庶不分,实在是……”
“这不正和了那小子的心思?”
“他的心思?他当时择尼山一是因为尼山的贤良方正考评官是咱家
的人,二是尼山士庶都收,比之迎风、万松好称霸王而已。”
“哎?我可是听说了,他这个霸王没称成。”
“不会吧?与他同窗的学子,能算叫得上名的也就那么几家,汝南周氏、杭州马氏、上虞祝家庄、彭城张氏、范阳卢氏。”其中一人列举道,“据我了解,这汝南周氏可是他的小跟班。杭州马氏与他同寝,关系尚佳。张、卢二人更是伏低做小,乖得不得了。至于上虞祝家,好像与庶族走得近些。”
“祝家无人在朝为官,即便有财也非长久之计。祝家此举算是未雨绸缪,居安思危了。将人送至官学就读,三年后入仕为官,再凭其家中财力,日后虽不说跻身名门望族,但也能在时局之下保全自身。”分析至此,说话之人摇头,“只是这个祝家小儿似乎不太懂事。”
“你们说得都不对。”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他打了个酒嗝:“王蓝田去书院的第一天就撞坏了脑子,后来认了杭州马氏家的独子当大哥,怂得不行!”
说着,酒气上来又打了个嗝:“这次中秋宴他不回家,也不是什么出去玩。”
那人嘿嘿笑了起来:“他是惹了事,官府要抓他!要抓王蓝田!”
一众人怔住:“你……瞎说什么?”
“我可没瞎说。”
那人挥手,双眼迷离,面上带着两坨红:“昨天……不对,前天……也不对!就是昨
天……额,前天!
“大伯收到他的信,我当时就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是人命官司!”
宴上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除开这一桌的几人,还有舞姬伶人、侍奉的丫鬟仆役,
几人的酒因这句话醒了一半,面面相觑,随后将目光落到酒醉不醒的那人身上。
歌舞依旧,乐声未停。
秋风起,酒香四溢。
那人倒头就睡,砸吧着嘴,嘟囔着:“他把人……给撞死了……”
“还让大伯帮他查……那谁……”
“让人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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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初。
余杭,县衙大牢。
月大十六日,小十五日,日在东,月在西,遥相望也。
王蓝田坐在桌子上,手撑在身体两侧,身子后仰,抬头望着头顶的小窗,入眼的是一片深沉的天幕,瞧不见月亮的影子。
她倒没多想看月,只是觉得日至中秋,该赏赏月。
“刚刚看了一路的明月皎夜光,以至初到此处双目骤黑,一时晃神,差点以为自己失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