煻火慢慢烧到时辰,那股胡椒与橘酱的果味儿便裹着肉香,一起窜进七娘鼻子里了。
七娘嚷嚷着“我要吃我要吃”,围在李白身边,像只伺机偷取肉肉的小猫。
李白看她又被烫的直哈气,无奈刮了下鼻子:“慢些吃,馋猫!”
接近年关的时候,整个长安城由内而外热闹起来。
有关张说“运作春闱,把持举子擢选”的谣言,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宰相圈子。也没人知晓消息是从何处捕风捉影得来的,但相公们都当了真。
大唐经过百年的沉淀,将相权分权对立之后,已然变成了吏治与文学之争。
张说掌过兵部、管过户部田务括户,如今还想把手伸到贡举擢选这最后一片净土?宰相们斗志昂扬,一万个不答应。
老相公们闹起来,堪比三岁小孩儿。是软的硬的、死缠烂打着一起往陛下面前招呼。
有宇文融和源乾曜两位上层副相带头,有人甚至还演了一出“撞柱谏言”。当然了,兴庆宫大殿的柱子早就包起来了,撞上去又棉又软和,叫人忍不住还想再多撞几次。
李隆基闭目,看着殿前一帮几十岁的老翁们不要脸面地玩心眼,头疼不已。
他不得不承认,这回是马失前蹄,自己玩脱了。
已经初显自大骄傲本性的帝王根本没有想过,这也许是李白与七娘的对策。
李隆基权衡再三,终于开口作出让步:“行了,都别闹了。此事朕已听明白,若诸位相公担忧,朕就免了张相公今岁总领春闱的职务。”
众位老相公仍瞪圆了老花眼,眼巴巴望着陛下。
李隆基咬牙,又添了句:“新进士及第之后,也不必去大明宫内广泛门里参见宰相谢恩了。今年朕亲自设宴,如何啊?”
这意思,既然张说不能运作运作,那你们也别想运作。
免得里头出个贺知章那般的,又是个李白吹!
相公们的脑回路果然神奇,觉得大家都没有也算公平,便皆大欢喜地准备散会了。
李隆基却将人都叫住:“朕听闻,京中公荐请托之风盛行。若有举子寻到了哪位相公头上,得了青眼,那礼部侍郎的判断岂非要受影响。”
众相公摇头摆手,表示绝无此种可能。
李隆基却笑了:“人有偏爱,此乃常情。朕想了个办法解决此事。”
“不如就从今岁开始,在进士唱第之前,将被选者所试杂文、对策都送往中书门下,各方出具二人,共同复查无误之后,再行公布如何?”
他还是怀疑李白会“作弊”。
毕竟,如今满大唐的举子都流行寻一位公荐请托人,等他日及第,再将对方奉为“座师”,也算一段美谈。
李隆基不相信李白会选一条最难的路。
于是,他选择为这些捷径上都铺满荆棘为障,就不信,李白不会撞个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