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三娘看了她一眼,手中动作不停:“这是药膏,前日子到庄子上晒伤了,才给她抹一些。”
丽娘尴尬地笑了笑,静坐半晌,终是忍不住向萧三娘开口:“太太,二爷今儿要到家祠里去,我我想同去,求太太允准。”
“你去做什么?”萧三娘皱眉:“那路上难行,坐车更颠,你就不要去了。”
她说的是实话,可丽娘看来,那分明就是瞧她不起,觉得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萧二郎一出现,她便捧着肚子,眼眶红红地看着男人,仿佛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的。
这般情态,怎勾的萧二郎不为她着急?赶忙扶着人回了客院,打发人去请大夫。
萧三娘冷眼瞧着丽娘不厌其烦地耍这小手段,老二却也魔怔一般被她牵着鼻子走,更加坚定了要拆散这二人的决心。
“二郎,当真忍心丢下我一个人?不管我的死活了?”丽娘回到屋子里,早已经哭哭啼啼,双手攀着萧淮汝的脖子不让离开。
“我就是去上柱香,晚上就回来的。”萧淮汝温言软语安慰:“况且娘说的也没错,萧家村那段路是个烂泥路,修都修不好,你身子又弱,怎么受得了颠簸?”
丽娘却是不依:“我大风大浪都跟着你过来了,一个小小的石子路又算得了什么?”
“还是你根本就没打算在族谱上加上我们娘儿两个的名字?”
丽娘自幼便是被养来作为贵人们联络交易的物品,身若飘萍的她比谁都需要一个稳定的、安全的家。
在她眼里,能倚靠的不是主人,也不是男人,而是男人身后那本所有人都有自己名字的族谱上,能有她丽娘的一笔。
这意味着她也是能见光,能被承认和接纳的人,一个再也不会被轻易当做交易的,安全的女子。
但要上那本族谱,她只能靠萧二郎,只有牢牢抓住萧二郎的心,她才能完成这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可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抛下她去外头做官了,这一去又怎么还能在那样的声色场中想得起她来?
等她彻底被遗忘,还会有什么出头之日呢?
因此她才会这般急切,祠堂,她多想进到那祠堂,得到一生的庇护。
这边丽娘缠着萧淮汝半日,那边全家人都准备妥当,就等他这个几年不曾给祖宗上香的人了。
见萧淮汝迟迟不从客院里出来,刘氏首先绷不住,掩了帕子哭起来,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辰哥淳哥甚少见到娘亲哭,自然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慌里慌张地跟在自家娘亲身后跑回去了。
剩下的人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只有五姑娘等不及,她也知道今日又是大家伙儿一块出门的日子,拉着祖母的手一直试图往大门外走:“肘,肘”
隔壁一道同回萧家村的二大爷萧之荣打发人过来催了两回,萧三娘只好做主道:“老三,你陪着你哥哥回吧,咱们都别去了,省的这个也多心,那个也多心。”
得,一家子本是难得齐全地回趟村,这回闹得各人兴致全无。
好容易摆脱了丽娘,萧淮汝和萧淮奕兄弟两个匆匆出门,等了半晌不见动静的五姑娘这才后知后觉今儿的出行泡汤了,瘪起小嘴就是一阵大哭。
萧三娘哪里舍得她哭,总要如了她的愿才是,就对宁氏道:“你带她出去走走,这日子刮秋风,别哭得把脸弄皴了。”
谁知这小姑娘脾气是大的,要出门也哭哭啼啼的,得带上她的白白小狗才行。
抱上了小狗,她又不走路了,哼哼唧唧地得要人抱抱才不哭。
宁氏抱着个胖娃娃外加一只两三月大的狗狗,着实要花一番力气。
瞧着闺女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心安理得地任由自家娘亲抱着她逛。
宁氏想回家推个娃娃车,奈何小姑娘就是不依,但凡她一转头,就又闹上了。
宁氏想到了老人们常说的:一岁娃儿是心头宝,两岁狗见了都得跑。
这才刚跨过一周岁没几日,便这般难哄了,老人的话说的真是没有半点毛病。
萧家男人们到了萧家祠堂,族老专门为萧淮汝主持了上香,把他捧得高高的。
今儿的主角原本是萧淮汝,可谁想到,这种聚集了大半个村人的场合,竟有人在这时候开始讨伐起了萧淮奕。
原来村里有人近日到城里赶大集,好巧不巧地听见好几起卖货的人说苦头庄的事情。
就那样破败的庄子,萧淮奕大善人都能贴银子扶持庄户们,如今都能卖余粮卖家禽了。
村人们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极为不忿。
凭什么他们萧山村自家人,领点贴补的银钱还总是今日拖明日的,过得竟不如一群连土地都没有的庄户。
这其中闹得最凶的是村里几个有名又有辈分的懒汉,就见一个三十来岁却和萧三娘同辈的胡子茬儿坐在条凳上,抽着旱烟,翘着二郎腿,弓着腰做出一副长辈模样:
“小三子,不是我当着你二哥哥下你的脸面,这亲疏有别总该知道吧?你有那功夫接济外人,怎么就不想着先顾顾咱们这些个叔伯兄弟?这两三年咱们可是没少遭灾,我们也不想的啊。”
是啊,若是年景好,他们自然好好种地,又怎么会等着族里的接济呢?
这话萧淮奕没法接。
他今儿是专程陪老二来的,没想过会面临这种场面。
若是平时陪着萧三娘来,他倒还会多考虑一层,看看近些日子又有什么把柄可能叫人拿住了为难他老娘,提前想一些应对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