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遐年率先发现了这其中的关窍,追问王元丰:“你方才说那人脖颈处有缠绕的黑线,是否有行为怪异,瞳仁涣散的样子?”
听沈遐年这样问,王元丰几乎是瞬间想起了在罗府中见到的“阿九”僵硬的模样,还有比常人大上许多的漆黑眼珠子,连忙点了点头。
沈遐年闻言蹙眉,了然这“阿九”定是中了邪术。
看来这件事情棘手得很,沈遐年也不多废话,当即便决定亲自去罗府走上一遭,探探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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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罗府外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沉,因着王元丰白日里才被撵了出来,现在也绝不可能走明路正大光明从正门进去拜访,沈遐年便施了个小法术带着两人悄悄潜入了罗府,来到罗惠卿的房间顶上,揭开瓦片正好能看见里面的情况。
房间里,“阿九”正坐在圆桌旁,只是看着有些坐不住,总是晃来晃去。罗惠卿则站在他面前,说是站,不如说是佝偻着,他似乎难受得直不起身来,一手捂着心口,一手则颤颤巍巍地端着一个瓷杯,正往“阿九”嘴里灌。
看见这一幕,沈遐年立即出手,一道风刃划过去,瞬间便将罗惠卿手中的瓷杯打翻在地,碎瓷片散落一地,连带着星星点点的猩红液体在地上炸开。
而罗惠卿则敏锐地发现了异样的来源,迅速抬头看向了房顶,“谁?”
到这一步没有什么好遮掩的,沈遐年三人索性直接从房顶下来和罗惠卿当面对峙。
这三个人罗惠卿都认识,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王元丰搬来的,他眼神暗沉地盯着王元丰,“是你。”
王元丰看着“阿九”嘴角还沾着像血一样的东西,心里着急,根本顾不上和罗惠卿掰扯,“你给小翠喂了什么东西?”
看他冲动,王子逾忙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着急,交给沈遐年来解决。
沈遐年没有说什么,径直上前扯开了“阿九”的衣领查看情况,果然瞧见衣物之下大片的黑色纹路。
“你做什么!咳咳……”
罗惠卿失态地喊出声,却根本阻止不及,还没走两步便体力不支险些倒下去。
“你帮他们换了魂。”沈遐年笃定道。
罗惠卿一怔,知道沈遐年并非凡人,根本瞒不过去,只嘴硬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能做什么?”
“你是做不出来,可你却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把刀,不是吗?”
“刀?”罗惠卿低低笑了,指着自己还沁着血污的胸膛道:“我若是害人的刀,又怎么会亲自扎到自己身上来呢?”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黄九郎,即便是有些对不起阿九,可也还是尽力保下了阿九的性命,有什么错?
似乎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沈遐年漠然道:“你真以为,现在这副躯壳里装的是黄九郎的魂魄么?还是说,你真觉得背后指点你的是什么好人?”
这话问得一针见血,若是今天之前,罗惠卿一定对此深信不疑,可偏偏今天出了岔子,两个问题他一个也不敢确定,毕竟连他自己都起了疑心。
白日里王元丰走后,他想法设法地联络单道士,可铜镜失灵,怎么也办法,“阿九”的状态也怪异得很,他只好按照单道士吩咐的那样,继续忍着痛苦取心头血喂给“阿九”,期待能看到转机。
只是还没等来所谓的转机,就先迎来了不速之客。
“不,不会的……”
沈遐年早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两指并拢冲着罗惠卿的背拍了下去,看着力道并不重,但罗惠卿却踉跄了两步,重重地喷出一口黑血来。
“这就是那人给你施下的邪术,好叫你迷惑心智,无条件地信任于他,还不明白吗?”
被沈遐年这么来了一下,罗惠卿虽觉吃痛,却也确实觉得脑袋似乎清明许多,他忽然警觉自己从前每一次只要开始怀疑单道士的时候就会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压下去,现在想来,原来竟是单道士从中作梗!
罗惠卿尚且还在愣神之中,喃喃道:“可是,可是阿九与他明明如此相似……”
见罗惠卿还不死心,沈遐年索性又燃了一道符融进水中,给一旁呆坐着的“阿九”喂了下去,然后又在“阿九”的头上拍了三下。
这下原本呆滞的“阿九”眼里忽然有了神采,他先是茫然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最后看见王元丰才停住目光,一开口竟然是年轻女子的声音:“元……元丰?”
此时已经可以确认这副躯壳里装着的芯子的确是小翠了,可王元丰却不敢上前,眼眶里涌出热泪,哽咽道:“小翠。”
近三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小翠。
他们这边相认,可对于罗惠卿而言却是当头一棒,他连忙取出单道士交给他的铜镜,却只见那枚铜镜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柄泥巴捏的,他只稍稍一用力便立刻崩得四分五裂。
没了邪术迷惑心智,罗惠卿这才看清一切,忽然又想起自己院子里最初出现的泥鬼,还有那单道士手指被咬破之后却不见血肉,现在一看,根本和地上的黄泥一模一样!
“不想死的话,就把那人的行踪说出来。”沈遐年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罗惠卿也终于觉悟,冷静下来原原本本地将自己遇到单道士以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全部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包括单道士曾经叫他拿着镜子去街上寻找“黄九郎”的事情也事无巨细告知。
“……事情就是如此,昨日他只交代我这三日之内都要以自己的心头血喂养,他则带着‘阿九’去寻找灵气充盈之地为他重塑肉身去了,并没有说要去何处,我也无法用铜镜联络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