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豹偏了偏头。
“算什么?”
“《战国策》曰:将欲取之,必姑予之。”梁桥说:“我担心教主并不是真心采纳你的举荐,而是埋了个伏笔在里头。”
如果零余子不能成事,庄豹必受牵连!
所以梁桥不明白,庄豹和零余子明明曾在教主危难之时出手搭救,而且比起其他几位首座,庄豹算是听话的。比起其他堂主,零余子也是多年效命、本领高强的。此二人既有才能,背后又有庄家撑腰,教主初登大位,应该笼络才对。
为何如此刁难呢?
他不懂。
庄豹垂首沉吟,其实他也琢磨不透。
“你既想到这里了,可有破局的良策?”
这倒是现成的。
“君欲取之,吾先失之,令君无所取。”
为今之计,只有坚持举荐的初衷,庄豹与零余子向教主请辞,不管用什么借口,只说暂代丹鼎司首座行事,却不占这个位置,先去办事,方是上策。
若是事成了,教主愿意赏这个位置,就可以坦然接着了。如果教主另有他选,零余子仍旧回到金石司,庄豹也可以为他求个好位子,教主一定会答应的。
如果事情不成,零余子也可以借“暂代”的名头,稍稍推脱一下责任。
庄豹又不说话了,但神情间的意思很明白,零余子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到手的高位?
“这就看你了,你是愿意保护一下自家亲戚,还是由着他撒野。”
庄豹选择了第三个办法。
他提笔写下了给教主的回信,叫人快马送上迷踪山。
梁桥眼睁睁看着寒玉匣子被装进包袱,离自己越来越远,简直像凭空丢了几百两银子。
“你岳父与酩酊庄烈庄主是多年交情,烈庄主也算是你的长辈。如今他身患重病,你也该去问候,便同零余子一起去吧,期间察言观色,适当帮帮他。”
梁桥嘴角耷拉到脚面。
“他怕是要整死我。”
更可怕的,万一事情不成,可都要推到自己身上。
庄豹冷笑三声,突然出手拍在桌上,重重一声。手掌挪开,赫然是护法的令牌。
这黄灿灿的光闪进梁桥眼中,他想躲却无处可躲,头皮一阵发麻。
“教主的用意,你还有一点没算到。”
梁桥不服,我虽然不是算无遗策,但到底还是有些权衡利弊的圣人之言在肚子里的,是哪里没有想到?
庄豹笑笑起身,仍然不点破。
“自己琢磨去。”
坐在家里瞎琢磨是想不出名堂的,梁桥索性赶去码头,还搜刮了庄豹这几日收的礼品,带了好几大包过去,美其名曰给零余子首座贺喜。
零余子住在码头的一艘小客船上,船舱逼仄,只有一桌一榻和几个箱子而已,实在不衬他的身份,想气派也气派不起来。
可惜今日他不在,梁桥只得出去另寻他人。
但很奇怪,今日疤郎也不知踪影,连米象都不在。
不过,倒是有码头船工给梁桥指了路,告诉他说,顺江而下十余里的地方有一座湖心小岛,零余子通常在那里。
既然来都来了,就这样回去,等于没来这一趟。
梁桥拜托船工送自己过去,小木舟顺江而走,沿途尽是喧闹人声,可是渐渐走得远了,船从水道岔路开进去,行进山中,水道狭窄,两岸树木高大葳蕤,遮蔽日光,鸟雀小虫的声响俱无,梁桥站在船头,莫名一阵发冷。
他想,定是自己被零余子吓怕了,还没见到人,自己先胆寒起来。
见了他一定要乖巧些。
乖巧些,乖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