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槐早已?自?梳妇人髻,连忙跪地道:“主子,我?不离开您!”
剩下两人还懵滞着,见?状也?连忙跪地表态。
赫舍里?起身,将她?们一个个扶起来,站在案几边上。
“我?这一生几乎都在紫禁城中?渡过,而今孩子们过得好了,才?想起自?个儿也?曾有许多憾事未能圆满。”她?笑着,如一缕吹拂心尖的清风,“你们陪我?从景仁宫一路走过来,我?盼着你们能得自?在,便好像我?也?得了自?在。”
“念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这点小?小?心愿,便替我?了了吧?”
慈宁宫内沉默片刻,只余下夏槐几人隐隐的啜泣声。
……
安顿这几个老忠仆的事情,赫舍里?应当很早就在盘算了。这回才?跟几人摊牌没多久,便开始给画扇相看夫婿。
画扇进?宫虽早,在宫里?头却认不得几个人。只是昔年乌雅氏生产之夜,她?奉命前往景仁宫去请皇后娘娘坐镇,曾受过一位纳兰家旁系出身的御前侍卫相助。
后来,因着那人在御前当差,她?又到?了景仁宫,两人便不敢多有联系。
赫舍里?重新将这侍卫寻来时,画扇面?上一红,显然是愿意的。
赫舍里?便笑道:“他如今已?经做了二等侍卫,也?算是旁支出身里?头有出息的了。哀家便做主,将你许配给他为正妻。”
她?又拍拍画扇的手:“你且放心,添妆的事儿哀家都安排妥帖了。你没有娘家,慈宁宫便是你的娘家,没人敢轻视了你半分。”
画扇跪在赫舍里?腿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默默落泪,再手忙脚乱地擦拭去。
雍宁五年的深冬,画扇辞别旧主,穿正红嫁衣成为他人妇。
胤礽为这事儿,暂且甩开公务,专程跑来问赫舍里?:“额娘要将她?们一个个都送走了,就不怕自?个儿孤单吗?”
赫舍里?笑道:“便是奴才?们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有自?己的路要走。额娘都能放手任你去飞,哪会长留他们久居深宫呢。”
胤礽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像话。
平心而论,他的童年是毫无缺憾的,充斥着额娘满满当当的爱,以及包容他而编织的美梦。而今额娘上了年纪,是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他却难得能抽出时间尽尽孝道,逗她?开怀畅笑了。
胤礽满面?愧色,道:“等忙过了这阵子,天热起来,儿子请额娘入畅春园去小?住,一道登高远眺,游山玩水如何??”
赫舍里?淡淡瞥一眼帝王的神色,点了点头。
这孩子一向都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她?做额娘的,自?然比谁都清楚,也?更愿意呵护着这份情感。
于?是,等胤礽忙过了这阵子,雍宁六年夏日,帝王便拖家带口地入了畅春园去小?住几个月。
今年是个丰收年,连着畅春园种?植的京西御稻产量也?破了新高。
胤礽心生欢喜,带着弘晳几个一道去前湖水边,采了不少莲子莲藕。孙子孙女们都活泼的很,抱着藕节,背着莲子,脑袋上再顶着一朵荷叶,排成一长串进?了赫舍里?住的乐善堂。
赫舍里?正喂着池子里?新养的红鲤鱼,见?到?这一排四只绿油油的小?团子,不免露出笑来。
“你们阿玛也?真是胡闹。大热的天儿,不给孩子们撑着伞,竟叫他们热到?顶着荷叶来瞧哀家。夏槐,快叫小?厨房备好冰碗冰元子,给阿哥公主们降降暑气。”
夏槐笑着应一声,免不得多瞧一眼可爱的小?主子们,往小?厨房传话去。
胤礽则叹口气,坐在赫舍里?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鱼食跟她?一道喂起来。
憋了半晌,他还是忍不住凉凉道:“他们戴着荷叶就是图好玩儿的,平日里?哪里?是能规规矩矩走在伞下的性?子。额娘如今可真是有了孙子,忘了儿子喽。”
赫舍里?嗔他:“少来。还反过来将不是扯到?哀家头上了。”
她?看着儿子一把一把的鱼食撒下去,又连忙打了他的手,道:“去去去,照你这般喂食,哀家的鱼儿明日一早都该翻肚皮撑死了。”
胤礽讪讪摸了摸鼻子;
弘晳则偏过头,掩着唇角偷笑起来。
饶是汗阿玛在朝堂多威风凛凛,英明神武,到?了额娘和玛嬷身边,简直就是个乖顺的小?绵羊嘛。
弘晳想起自?己被阿玛揪着耳朵满地乱窜的样子,十分严肃地考虑起来,要不要跟着额娘和玛嬷学?两招。
胤礽用膝盖都知道儿子又在琢磨什么歪主意。
趁着赫舍里?不注意,丢了个鱼食过去,砸中?了弘晳的脑袋。
弘晳当即捂住头,委屈巴巴道:“皇玛嬷,阿玛浪费粮食,用鱼食砸孙儿的头。若是砸成个傻子可怎么好。”
赫舍里?早就瞧见?了这父子俩的小?动作,索性?配合着弘晳,道:“玛嬷这儿有一小?碟鱼食,都给你拿去欺负你阿玛吧。待会儿再叫他一个一个捡起来。”
胤礽:“……”
小?的们哈哈笑成一团,赫舍里?瞧见?儿子吃瘪,也?跟着欢快起来。
胤礽瞧着她?们的笑容,垂眸也?跟着温和笑起来。
在额娘面?前,他本就不是什么皇帝。
畅春园内好玩的地方不少。
除了稻田荷池,船坞马厩,垂钓露台,观澜水榭,还有种?满了丁香花的堤岸,攀上去能俯瞰整个荷花池的山岩,再加上西花园后头空出一大片如水镜般的溪流,都被胤礽当成了闲暇时候,带着赫舍里?她?们前去探寻的游乐之处。